一似云间月
作者:紫雨千岁 | 分类: | 字数:5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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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绝代有佳人
第135章 绝代有佳人
百花园里的曼陀罗、玫瑰和紫薇等花深浅丛丛,开在庭院里花繁色艳,绽放出夏日明眸的姿色,让人不由得被那一抹抹嫣然所惊艳。柳翠林的柳枝依旧轻盈柔美,充满蓬勃的生命力,枝条垂在水面上,翠绿与殷红交相辉映,夏侯山庄到处洋溢着如同春光般旎旖的风景,一切如同记忆中那样景色宜人,让人心旷神怡,只是往事像落日映照的河面上,青春已经不再,红颜弹指易老。
夏侯梓阳的及笄嘉礼如期举行,千里逢迎,高朋满座的华盖云集场景,如同当年夏侯宁波成亲之日那般喜庆热闹。
晨起,紫鹃早早地来到房间为夏侯素菲整理鬓发,她一点一点篦着发丝,将发拢结于顶挽成单椎,梳了一个高椎髻,巍峨高耸,显得精神奕奕,又扶住夏侯素菲的肩,特意拔出了妆台上的缠枝牡丹纹金簪,一边为其端正插好,一边含笑喋喋道:“小姐,你看,重新换了一身茉莉花绢丝镶珍珠绣花长裙的行头,梳理了发髻,你简直就年轻了十岁,天生丽质的容颜,谁还说你一朝春尽红颜老?”
夏侯素菲原本一宿并未睡好,她浓翳的阴郁积蓄在眉间,看着铜镜里几分憔悴之色,明白二十年来生活的艰辛已经让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变得粗造松弛,眼神黯淡无光,双颊凹陷突出,她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个朱唇粉面的自己,只蹙了眉沉吟不语,缓缓摘下了牡丹纹金簪,沉吟道:“紫鹃,金簪并不适合我,我不怕岁月催人老,只怕此生没有了活着的盼头。梓阳今日就举办成人礼了,我的萧萧却在哪里呢?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平安无事地长大……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让我放心不下。”
正当此时,只见一声清脆的女声温婉地在身后响起,似抛石入湖激起了圈圈涟漪,有婢女掀开了珠帘,原来是林萱儿让人送了虾丸鸡皮汤、小碗溜海参和一罐燕窝粥过来,她一笑容光如玉,关切道:“妹妹,你哥哥在大厅忙着接待参加嘉礼的客人,吩咐我一定要弄些滋补身体的东西送过来,你快来尝尝,看看嫂子调教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夏侯素菲依言吃了几口,面色带着几许赞许,目光恳切道:“哥哥真是好福气,娶了嫂嫂这样聪慧贤淑又娇美可人的妻子,这么多年来,有劳嫂嫂尽心了,把山庄上下打理着井井有条,梓阳生得也这般如花似玉,水木清华。”
林萱儿从妆台上碰了碰缠枝牡丹纹金簪,手指从旁滑过,却拣起一朵小巧精致的姣洁梨花绢花簪在夏侯素菲的鬓边,含笑执了她手道:“紫鹃说的不错,我们家的姑小姐也是天生丽质,当年不知道有多少权贵之家的豪门子弟想要与你缔结良缘,只是你心有所属,没有给他们机会罢了,也是可惜了。”说着,她唇边的笑意略略一凝,意识到说偏了话题,便轻拍夏侯素菲的手道:“今天是梓阳的芳辰,宾客们都在等着你这个姑姑出来亮相给侄女道喜呢,不要让大家等急了哈。”
夏侯素菲安然举眸,不觉双眉微挑,低低道:“嫂子,我是有夫家的人,还是遗孀的身份,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个姑姑是不合时宜出现在梓阳及笄芳辰的嘉礼上的,不要让宾客扫了雅兴,破坏了喜庆的氛围。”
林萱儿眼里有绵绵的波动,嘴唇微微一动,欲要再说些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默然片刻。有婢女急促的脚步声从庭院中传来,脚下越走越快,还没有待走到房屋门口,便忍不住换了口气,欠一欠身,朗声禀告道:“夫人,有贵客莅临山庄了,庄主请您这会儿马上就赶过去。”
林萱儿颇感诧异,脸色觉得有少许尴尬,拉着夏侯素菲的手不以为意,淡淡道:“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让庄主等不了我与妹妹再叙旧念叨半刻。”
“是当今朝廷的荆王赵曦殿下。”婢女连忙躬身应道。
林萱儿闻言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脸上的疑惑之色犹如一片阴郁的乌云,越压越密,暗自揣度道:自从夏侯山庄因为夏侯素菲与萧正羽的私情,和长公主府凤阳阁结下了梁子之后,便再无与皇亲国戚之类的贵戚权门有过交情,今日山庄设宴也没有邀请皇家的人,怎么会迎来荆王赵曦?据说他是宋仁宗宠妃杨淑妃的独子,颇受圣恩垂爱,怎会无缘无故地在及笄嘉礼之日莅临山庄?
思虑片刻,林萱儿忙收了神色,辞别了夏侯素菲,携婢女匆匆向正厅赶去。穿过蜿蜒曲折景随步移的雕绘长廊,待行至通往正厅的柳桥,便瞧见山庄东部靠山西侧临水的正厅已经是人来逢迎,侍卫和婢女们规规矩矩地跪着,宾客们也是弯腿屈身,口中道着“万福”,以示敬意。
荆王赵曦让人送上厚礼,自己身着一袭干净利索的淡紫色宽锦袍,腰围白璧玲珑带,体态怡然自在地坐在正厅黄花梨木雕花芙蓉刺绣屏风前的紫檀木圈椅上,夏侯宁波和安若曦等人陪坐在两侧,有婢女献上茶水和果盘来。
第135章 绝代有佳人
夏侯宁波带着歉意道:“在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蔽庄,有失远迎,失敬……”他的话还未说话,只见荆王赵曦淡淡一笑,手中慢慢剥着一颗荔枝,打断道:“庄主无需客气,是本王冒昧到访,实属打扰了。本王久闻夏侯山庄乐善好施的美誉,也慕名梓阳大小姐翩若惊鸿的芳容,就趁着恰逢山庄举办及笄嘉礼的好日子,乘隙前来拜访庄主,随便一睹大小姐的芳容。不料今天的主角还尚未见着,就被安小主气若幽兰的独特风范所吸引,已经不虚此行了。”说着,举手将剥了皮的荔枝递送到安若曦的唇边,眸光一闪道:“再次相逢,我与安小主也算是一回生、两回熟的交情了,都说荔枝是‘世间珍果更无加,玉雪肌肤罩绛纱’,佳人如斯,特赠与安小主。”
安若曦闻言脸上微辣,凝神半晌方盈盈浅笑,徐徐道:“殿下,关于这荔枝最有名的故事当属杨玉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大唐王朝因她而灭亡,我可不想像她一样,背上永世被人唾骂的名声--佳人如斯,愧不敢当。”
荆王赵曦目光一敛,笑意越发浓,应了一句:“安小主言之有理、言之有据,是本王失敬了。”说罢,将荔枝收回自己慢慢咀嚼了。正逢林萱儿迎面过来,在行礼之后相互寒暄客套了几句。夏侯宁波见荆王赵曦对安若曦眉目传情似乎有意,为了增添嘉礼的浓厚氛围,也为了以示对荆王和水西安氏的尊重,便邀请安若曦作为正宾参与笄礼。果然,荆王赵曦对此兴致盎然,安若曦因却之不恭而难以推却,只好勉力答应下来,换上蚕丝晚香玉花纹齐胸襦裙的汉服,水蓝色绦条束腰,虽未刻意打扮,但是衣裾飘渺,更加显出如柳身姿,半透明纱料罩在上身,隐隐约约地露出香娇玉嫩的肌肤,不胜娇怯。
笄礼便选择在山庄家庙之中进行,正堂东边搭建了“东房”,有司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夏侯梓阳作为女主角,待沐浴更衣之后,自然是盛装打扮,换好朱色锦边的采衣采履,安坐在东房内等候。乐师奏乐高山流水,夏侯宁波夫妇和观礼者依次序而入,各自在合适的席位坐下,由夏侯宁波起身致辞,宣告笄礼正式举行。
赞者走出,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夏侯梓阳不似寻常小家碧玉迈着碎步行至室中央,面向南向观礼宾客庄重行揖礼,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出,少了女儿家一般的娇羞,略施一礼,便直接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安若曦按照仪式盈盈走到夏侯梓阳,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夏侯梓阳本来对安若曦存有不悦,见她竟然是为自己高髻加笄的正宾,更是心头厌烦,秀眉一挑,扬了扬脸,言语之间带了瑟瑟寒意道:“一个外族蛮夷之邦,也懂我泱泱中原仪礼文明?”
安若曦对她的出言讥讽,也是悒悒不乐,顾虑到有众宾客在场夏侯山庄嘉礼的颜面,不愿和她发生争执,遂以坦然的目光相迎,低语道:“承蒙夏侯庄主的抬举,让我有幸得以参与笄礼,长了见识,还请大小姐以泱泱中原仪礼的大家风范,给我这样一个外族人示范一下崇礼的雅正清风。”
夏侯梓阳依然不依不饶,眼角一飞,轻蔑地道:“你也配?”几个字简短而刻薄,犹如一根带有刃边的穿刺针头锋利地扎进安若曦的细腻的肌肤,她立刻扬了扬脸,凝睇相对,冷冷耳语道:“夏侯梓阳,你喜欢丢人现眼,我不拦你,反正夏侯山庄多年以来积攒的人脉大多都在现场,你要夏侯山庄出乖露丑也好,闭门埽轨也罢,都与我这个蛮夷之邦的外人无关!”
面对连珠般字字诘问,夏侯梓阳眼神中略过一丝惊惶,不由得噤声,横睨了安若曦一眼,气着两眼发直,悻悻道:“算你狠!这笔账,我记着。”
安若曦双眸清明,浅笑如烟,正色道:“很好,那就请大小姐移步东房更换曲裾襦裙吧。”通过初加、再加、三加,夏侯梓阳勉强接受安若曦为她除去发笄,簪上由金银丝盘成侧金盏花大小十五株的钗冠,然后起身复位,赞者帮她正冠,并随她回到东房更换了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玫红色大袖长裙礼服,缠枝花罗的质地,行动间华彩流波,侧首发髻间密密点缀的雪珠花簪摇金曳翠,流光溢彩,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艳丽的出岫彤云中,熠熠生辉。
夏侯梓杨虽不是心甘情愿,还是草草揖礼,静听聆训,最终由夏侯宁波向全体参礼者宣布“小女夏侯梓阳笄礼已成”,这一场精心筹备紧锣密鼓进行的成人礼就在一触即发的僵硬氛围中草草落下帷幕。
在置醴上,有司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安若曦换上汉服,保持得体的仪态,揖礼请笄者入席,并接过醴酒奉上。相比之下,夏侯梓阳虽然服饰耀目分明,姿色也比安若曦略胜一筹,但是艳则艳矣,却因秀脸一板,眸中尽是不屑怒意,举手投足间少了几分优雅,行揖拜礼也是草草了事,与笈笄嘉礼讲究礼数周全极不搭衬,相形见绌,让参礼宾客觉得表现不尽如人意,而对主宾安若曦交口称赞,言语之间难免带了“一枝独秀压群芳”之类的恭维,让安若曦微显赧色,也让夏侯梓阳觉得安若曦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风头,极是厌恶,双手捏拳,素白似瓷的纤纤十指深陷掌心,神色更为冰冷,眸光如同欲被风快要熄灭了的烛火。
林萱儿走后,紫鹃斟了一盏莲子茶递到夏侯素菲的面前,眼神遽然涣散,带着几分迷离和失落,忍不住道:“夫人倒是会说话,只是心口不一,让人觉得似被几颗糖果就遭人糊弄的懵懂三尺幼童。”
在茶香袅袅如雾之中,夏侯素菲的声音平静而淡泊,声音缥缈仿佛一抹淡淡的云烟,轻轻摆首道:“紫鹃,对于夏侯山庄而言,我早已经是嫁出去的外人,哥哥和嫂嫂能够容我回来,念的是兄妹手足亲情,你不可胡言乱语。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只盼萧萧能够平安回来,愿意拿我余生所有来换。”
紫鹃眼中泪光闪烁,紧紧咬唇,心疼道:“小姐,这么多年来你是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说,这一切都怪那个男人,他不仅抛弃了你,还害的萧萧流离失所,害的你和庄主冲突不断,而自己却在凤阳阁坐吃享福,真是让人愤懑不平,只待报应不爽!”
夏侯素菲起身,声音有些哑涩,蓄了严肃道:“当我们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时,冲突便必不可免了。他原本就有自己的生活,与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大家相互不打扰,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说着,她神情凝滞如冰,缓缓道:“萧萧的事情,我不怪他,他也是尽心尽力了,他也算一个可怜之人。”
“他可怜?他吃穿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出行是宝马香车、朱轮华毂,而你呢?正日就青菜萝卜果腹,勉强填饱肚子,更别说有舟车轿马代步了!”紫鹃眸底泛起潮红,心中大为不平道。
正当你一言我一语之间,正巧毛豆和彤儿过路庭院,听闻到了双方的争执声,在帘外驻足了片刻。彤儿双眸微扬,闲闲道:“这个男人还真是好福气,明明是薄凉的负心之人,却让夏侯山庄的姑小姐这么袒护着。”
毛豆嘴角衔着一丝鄙意,眸中有锋芒聚起,冷言道:“呸,什么好福气,就是因为女人犯傻,像这种始乱终弃,又渣又不负责的男人,就应该遭到报应,自食其恶果。”
彤儿不觉含笑,依依望着他,带着一丝神秘色彩道:“你可知那凤阳阁是什么地方?它不比夏侯山庄金玉满堂,却也是炊金馔玉的贵所,更为关键的是,它根本无需万贯家财,就可以吃穿有钟鸣鼎食,出行有开锣喝道。”
毛豆微微愕然,神色一僵,夏侯山庄是他目前见过的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他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既可以像这里一样雕梁绣柱,又可以不像这里一样需要靠堆金积玉,于是含了一抹好奇的惊讶,低首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彤儿笑意在唇边微微一凝,拍着他的肩,轻轻道:“是堂堂的长公主府邸,大宋帝姬的寝宫,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