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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似云间月

作者:紫雨千岁 | 分类: | 字数:56.1万

第136章 绝代有佳人(二)

书名:一似云间月 作者:紫雨千岁 字数:3756 更新时间:2024-10-31 00:52:01

第136章 绝代有佳人(二)

毛豆思忖片刻,听闻是朝廷中的人,属于王公贵戚,就想起在广陵郡乡下捕快、班头之类的衙役,个个耀武扬威,飞扬跋扈,便觉得朝廷之人都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角色,心中顿生厌恶之情,沉下脸色道:“什么贵不可言,都是为富不仁、敲骨吸髓的蛀虫,吸老百姓的血汗,作威作福。”

彤儿微微愕然,很快回神,忙牵着他的衣角道:“嘘!这样诛九族的话可不能不分场合地乱说。小心引火烧身。”

毛豆勉强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傻瓜,我就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形单影只,哪里来的九族来诛杀?”

彤儿唇如同柳梢之上的新月,盈盈生辉,秋波自流道:“你才是傻瓜,就算你现在孑然一身,总有开枝散叶的时候。”说着,她姿态含娇,不自觉地道:“你长得这样好看,将来说不定会娶几房夫人,到时候坐享齐人之福,还怕形单影只?”

及笄嘉礼结束之后,夏侯梓阳闷闷不乐,一把拔下头上金银丝盘成侧金盏花的钗冠,重重地搁置在梨花木方桌上,口中喃喃抱怨道:“什么破东西,又沉又重,压着我脑门疼。”

侧立在一旁的侍女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奉上茶水道:“小姐,这可是由纯金纯银打造的东西,并饰以翠云,雕刻精细,寓意吉祥福瑞,可不是什么破东西。”

夏侯梓阳冷冷举眸看着侍女,嘴角扬起愤慨之色,眼色坚定,轻嗤一声道:“再好的东西,只要被那个女人碰过,就变成廉价的残次品了。”

正当此时,身后传来盈盈脚步声,有熟悉的女声响起道:“梓阳,你在说谁呢,这么大的火气。”

侍女屈膝施礼道:“拜见夫人。”夏侯梓阳抬头原来是母亲林萱儿,神情倦怠伏在桌上,淡淡道:“娘,你这是明知故问,说是大张旗鼓地给我操办及笄嘉礼,结果倒是成全了她这个南蛮,大出风头,得意洋洋。”

林萱儿上前轻柔地拍着她的香肩道:“《仪礼》有言‘女子许嫁,笄而礼之’,如今你已满结发之龄,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不能再像一个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你爹让安若曦作为主宾,是有道理的!”

夏侯梓阳撅了噘嘴,面色带着不服气地道:“不就自蛮夷之地的土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爹需要这么忌惮?”

林萱儿嘴角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指道:“不仅是顾及水西安氏的土司,还有荆王。算了,说这些你这孩子也不一定就懂,你只需要知道,你爹是全心全意对你好就是了。”

夏侯梓阳因为怒气紫涨了脸,听了只作不闻,偏头道:“我爹根本不在意我到底好不好,只关心山庄的买卖和荣誉!”

林萱儿脸色一沉原本想要斥责,又停顿片刻,终究不舍得责怪,半晌方轻吁道:“梓阳,你要记住,夏侯山庄的买卖和荣誉就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买卖咱们会吃不起饭,没有荣誉咱们立不住脚。”

夏侯梓阳似懂非懂,收敛了神色,仰头问道:“娘,你说爹在乎荆王?在我记忆里,咱们从来不跟朝廷的王公贵戚打交道,也不靠他们吃饭,何必要对他唯唯诺诺。”

林萱儿仿佛若有所思,执过夏侯梓阳的手,将她拢在胸口,眼角斜斜扫过窗外烈日高照下徐徐落下的三角梅,热烈奔放的花瓣仿佛仙女散花般飘逸洒脱,又似用娇艳的躯体给墨青色的青石板铺了一层红紫色地毯,眸中沉沉带着几许迷离,曼声轻盈道:“傻孩子,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皇权是天,只要在有天空的地方,你就得像仰望苍穹一样对它奉若神明。”

灯火笙歌,轻歌曼舞,任凭月色如凉的暮夜在凉风中静静地流泻,正值长公主府邸凤阳阁掌灯时分,星火点点,红衣飘飘,莲步款款妙龄的宫女们手提紫檀木骨架镶嵌绢纱刻有龙凤呈祥、福寿延年图案的八角宫灯,端着瓜果和攒盒急促地行走着,在府邸园林最高点听月台上,歌姬们飞舞的云袖,旋转的裙摆,在袅袅丝竹管乐中翩若惊鸿,却依旧掩饰不住偌大寝宫灯火阑珊里空荡荡的如烟寂寞。

长公主赵璇斜斜地靠在榻上,眼眸朝着舞姬曼妙的身姿浅浅一漾,慵懒着抿了一口杏酥饮,低低询问身边刚刚赶到的小宫女道:“驸马爷呢?请他换一身朝服出来,到底要磨蹭多久?”

小宫女唯唯诺诺地屈膝道:“回禀长公主,驸马爷说他身体抱恙,想在书房歇息,就不到邀月台来听小曲了。”

赵璇闻言不觉双眉微挑,嘴角含了一抹薄凉的笑意,拣了一颗赤霞珠葡萄在口中加力地咀嚼,啐一口道:“身体抱恙?他与本宫置气斗嘴的时候,不见他精神不好,让他出个房门应酬一下,就这也不对那也不是了。”

流珠垂首侍立一边,附耳恭声道:“长公主,驸马爷八成又去过那贱人那里了,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的。”

赵璇拍一拍手上果皮沾上的果汁,眉眼间皆是不屑一顾,恨声道:“贱人永远都是贱人,本宫若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第136章 绝代有佳人(二)

带着炙热气息的晚风从翠竹环绕的环廊前大敞窗下穿过,仿佛怒气腾腾,书房门口遍绣刺金丝繁盛海棠花枝纹样的倩丽身影倏然一闪,赵璇就着流珠的手迈进了书房的房门,瞅见萧正羽正在埋头修剪一株略显枯萎的栀子花,轻哼一声,嘴角上扬道:“怎么?身体抱恙就抢着花匠的活来干?也难怪,自己自顾出去风流快活,没有时间料理房间里的花花草草,只有让它们等死了。”

萧正羽没有抬眸,也不作多余的理会,替花浇了水继续剪去多余的枝叶,丰腴肥美的花骨朵,重新舒展着绿油油的枝叶,房间里隐隐有清幽的花香浮动,甜而不腻,素雅芬芳。

赵璇微微蹙眉,心中嫌恶,鼻中轻轻一哼,冷冷道:“萧正羽,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本宫在跟你说话,你当我是空气?”

萧正羽略略沉色,依旧没有回话,还是把目光专注于修剪枝叶上,手上的活儿更加利索起来,神情倒是泰然自若。赵璇脾气上来,疾步上前,欲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剪刀,却险被刀锋划伤,萧正羽心里“咯噔”一下,迅捷地将剪刀反手置于银盘之中,赵璇趁机一个俯身挥袖,一股脑儿地将栀子花青花瓷缠枝花盆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又掀翻书桌上整齐摆放的文房四宝,任由被砸了个稀烂,她哆嗦着嘴唇,仍不解气道:“我叫你护花,让你冷若冰霜,看你还怎么嚣张!”

萧正羽勉力抬起下垂的唇角,澹然举眸,静静地道:“你是长公主,爱怎么砸就怎么砸,反正凤阳阁上上下下都是您的。”说罢,便准备提步离开。

赵璇眼神微微一跳,摇曳如同火焰,目光有些疏离道:“你就这么不屑与本宫说话吗?那个怯弱的村妇究竟是什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让你放不下,恋恋不舍!”

萧正羽瞥了赵璇一眼,声音里透着薄凉的倦意道:“这么多年了,心中始终放不下的人是你。你的怨恨,你的嫉妒,你的每一次无理取闹,都证明了你的彷徨和怯弱。”

赵璇不服气,胸中一凉,心中发恨,唇角挑起道:“分明是你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让我处处难堪,还说我无理取闹?”

萧正羽轻轻笑道,反唇相讥:“长公主您从来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萧某有什么地方真得让您难堪了,也是您平路不走钻刺窝——自讨苦吃。”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屋。

赵璇缓缓目视着他刚毅果断的步伐,心底忽地一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愕然,欲要追出去,脚下一个踩滑险些跌倒,幸亏被流珠一把稳稳扶住,忙关切道:“主子,您足下小心,这地上落有碎片渣子,割人。”

赵璇神思有些飘忽,讪讪道:“紫鹃,你告诉我,是不是真得是我无理取闹,自找苦吃?”

紫鹃踌躇半刻,一脸恭顺地道:“主子,理由和借口只是为了推卸责任,所以,男人总是下意识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夏日雨后放晴的天空碧莹如玉,给人带来一丝怯怯凉意,虽然磅礴的大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但是在暗香阁茶坊门口向禅师请求伞下避雨的书生还是被淋了个透心凉,他原本在雨中沿着街边一路埋头小跑,再抬头之际已然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偏僻的岔路口,茫然四顾,只见荒草萋萋丛生,没有丝毫生气,呼啸而过的风声与半人多高的杂草互相磨擦着,发出嗦嗦的响声,偶尔有硕鼠在草丛间穿过,一种怅然寂寞油然而生,伴随莫名的恐惧和慌张。

书生背着囊箧欲要转身返回,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叱喝:“给老子站住,不想给买路钱就要开溜,想着美!”一个四川口音的汉子从杂草中探出头来,身边又冒出三个人来,手中均同样持有亮光闪闪的大刀。

书生回头一看吓着几乎要跪在地上,略一怔忡,急切道:“我就是一个穷书生,从江宁一路上学和尚靠他人施舍化斋求着盘缠,用来上京赶考,自己都穷得叮当响,哪里还有闲钱留给你们?”

持刀的汉子自然不信,快步冲上前一把夺过囊箧,把里面的东西朝地上齐刷刷地倒了个干净,果然除了一叠封皮破破烂烂的《论语》《孟子》《中庸》《大学》等书籍之外,便再无其他看得过眼的东西,于是喋喋骂道:“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今天你不给老子留下什么,休想活着离开!”

书生眼中莹然有泪,睁眸抱屈,凄怆道:“我连日赶路,穷得连一把伞的钱都没有,拿什么给你们?”说着,他转念一想,用力点了点头,坦诚道:“不如你们把这些书拿去,回去之后好好研读,从此改心革面,好好做人,发愤图强,这样甚好,如何?”

持刀的汉子闻言怒不可遏,语气讥诮对左右道:“格老子!兄弟们,这个臭小子是在变相嘲笑哥几个是大字不识一箩筐,小文难懂几斗缕,咱们绝不能轻饶了他!”说罢,便挥刀向书生的头上砍去。

蓦地里白光闪动,正当书生处于命悬一线的绝望之际,一根皮鞭宛如游蛇笔走矫捷地煽了过来,缠绞在刀柄上,力量来势之猛,还未等人有所反应,就听到“铮的一声,直接将大刀脱手打飞,持刀的汉子感到双臂发麻,急忙后跃,左右两旁”的人抢上挡住,也被挥舞如飞的皮鞭打着抱头鼠窜,口中不停地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呸,叫姑奶奶!”只见头顶一阵劲风过去,一个倩影从头顶窜过,扬了扬手中的皮鞭道,此人正是萨日娜,她展眉扬声道:“还不快滚,等着吃鞭子吗?”几个持刀的汉子捂着疼痛的胸口,连忙连滚带爬地逃窜,瞬间便消失在半人高的迷离草丛之间。

随行巴扎尔斜睨了被吓着战战兢兢的书生一眼,故意打趣道:“女主,咱们救这怂包干什么?当下酒菜吃吗?”

萨日娜并不着急回应,黑冷的眸子在书生惊恐不安的脸庞上轻轻一刮,低低问了一句:“你是江淮人?”书生面有忧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萨日娜嘴角划出一钩新月般的弧度,略略得意,洋洋反问道:“你们懂江淮话吗?你们认识汉文吗?我们此行要去金陵,一路上既不认得字也不懂方言,怎么能够找到那个负心汉?”

巴扎尔魁梧的身材像提小鸡一样,一把把书生直接拧到眼前,连连诺道:“还是女主想得周到,这小子的人生价值估计也只剩下这点用途了。”

书生闻言吃了一惊,身子猛地一颤,欲要使劲挣扎却毫无还手的余地,容色戚戚道:“我千辛万苦急着要赴京赶考,不是要前往金陵之地--这好不容易到了荥阳城,位于东京天子脚下了,我绝不能跟你们走!”

萨日娜眼睑一扬,眸色如剑,兴味盎然地道:“行呀,你不跟我们走,就横尸荒野在此。巴扎尔,动手!”

巴扎尔轻笑一声,脸色阴冷道:“好勒,反正这小子一副落魄像,看样子就不长命。”说着,伸手去抓书生的背心,在手腕上加了力气,疼着书生满头大汗,满眼惊恐,脸色顿时脸色煞白如纸。

书生很快宁定心神,颤颤道:“且慢,我无依无靠,无亲无故,进京赶考也是为了谋求一条生路,不想找死。”

萨日娜看他如此凄凉眼色,不免觉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是贪生怕死之辈,轻轻一嗤道:“不想死,就给姑奶奶我打起精神来,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