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王妃含笑回礼请安，却在刚刚点头之际，就被人扶住了，“王妃比我年长，如今按着辈分来……却也算是本妃长辈，这礼……可行不得。”

辈分，自然是谦词，是按着言紫凝的辈分来了。

“王妃严重了，您是贤王正妃，我哪敢以王妃长辈的身份自居。”同为王妃，她却只自称“我”，言语之间谦虚了几分，却也没有太过矮了去，转身，拉过言笙，“笙笙，来，见过贤王妃。”

言笙始终站在言王妃身后侧，闻言才上前一步，乖巧地行礼。

看起来倒是和传闻中多有不同，虽不热情，却也礼数周全。

贤王妃神色和缓，笑意盈然，“之前听说这丫头是个苦的，倒也令人有些心疼，如今瞧着，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说着，似是终于想起了言紫凝那号人似的，回头问嬷嬷，“言姨娘呢？怎地还不来？平日惫懒也就罢了，本妃尚且还瞧着言王府的面子，宽待一二，怎地今日贵客临门，也不知道早早过来。”

说话间带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吴侬软语的，说着这般责备的话也好不温柔。

那嬷嬷微微欠了欠身，“之前去催过了，说是很快就来……”

贤王妃似乎有些不悦，眉头蹙着，挽着言王妃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抱怨，“昨儿个就告诉她今日早些过来……却还是如此。要我说呀，这嫡庶终究有别，听说也是花大力气培养的，却还是如此不知礼数。”

言王妃低眉顺眼地，扶着贤王妃进了花厅，不知道为什么，那声“姨娘”叫地她心头一紧，却还是不咸不淡地宽慰道，“紫凝那丫头，也是好的，听说在隆阳城也是排的上位说得上名的，哪像笙笙……自小就疏于管教，倒是多了几分野性未驯。”

“野性未驯没什么不好的。你瞧瞧咱们，自小知书达理，学四书五经，守女戒尊夫纲，如今……剩下些什么？不过就是个子嗣罢了……”说着，低头轻抚微拢的肚子，眉眼柔和，眼神却凄凉，隐约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气氛，“就这一个……还差点没保住……”

言语含蓄，明眼人却都知道她在什么。

言王妃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慰，毕竟言紫凝出自言王府，又是和自己比较尴尬的关系，不管从哪个角度说，都不大合理，只能打着哈哈，“您洪福齐天，这隆阳城谁人不知贤王是真真疼您的，那些个莺莺燕燕不过过眼云烟，最后陪着他的，终究只有您一个。”

这话其实挺窝心，贤王妃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肺腑的笑意，却还免不了带了几分疲惫，挽着言王妃落了座，回头又吩咐身后嬷嬷，“你派个丫头再去催催，告诉她，贵客都到了，让人等着岂不是丢了贤王府的脸面？”

“再说，言王府的客人又不是什么陌生人，梳妆打扮哪需要过于隆重，得体便好，让她快些！”

嬷嬷应是，欠身行了礼才往外走，一举一动，举止都是恰到好处，一看就是王妃身边得宠的嬷嬷。

这一次，倒是也没等多久。

很快，帘子外传出丫鬟轻声细语的通报，“王妃，秋姨娘到了。”

彼时，茶上好了没多久，言笙正端着还没喝，偏头一看，就见花厅帘子被撩开，一身艳红华丽长裙的女子款款而入，浓妆艳抹，好看是好看的很，只是……

艳红……

正妃才能穿的衣服。

偏头去看贤王妃，果然，对方脸色都白了几分，眉头皱地更紧了，却没有发作，只是温着言语呵斥道，“昨儿个就同你说了，今日有贵客，怎地还如此懈怠。再者，王妃和言小姐都是你娘家亲戚，如此浓妆艳抹的，委实也没必要。”

“你瞧瞧人言小姐，虽不及你艳丽，却是美极。”

一口一个“言小姐”，每一句话都在抬高了对方贬低了自己，便是浓妆都掩不住的容颜失色，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手中帕子，言紫凝深深呼吸一口，却还是笑着款步上前，“是，姐姐教训的极是，往后妹妹定不会再犯了。”她拼尽了所有进了贤王府的门，断断不是让人来瞧笑话的。

贤王妃本也没指望对方失了礼数给自己留下把柄，当下只皮笑肉不笑的，招呼着，“赐座吧。”

言紫凝这才注意到，整个花厅，竟是俨然没有空闲的位置——原本这个花厅有七八张位置。

呵……她站着等，看对方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几乎话音落下，一个丫鬟就搬着一张雕花大椅艰难地走了出来，椅子很大，那丫头身形矮小，搬起来有些费劲，贤王妃好整以暇坐着，低头轻抚肚子，一边低着眉眼慈眉善目地笑，“你同言姑娘是姐妹，正巧，本妃虽年长几岁，却终究已做人妇，你们俩姑娘家坐一块儿吧，说说体己话……”

说着，纤纤玉指指了指言笙的地方，吩咐那丫鬟，“就摆那儿吧。给言姨娘倒杯茶……”

呵……原来不过是为了如此羞辱罢了。言紫凝微微扯了嘴角，不动声色。

“之前就听言王府盛产美女，如今一见，倒是言姑娘姿容更盛……”对方不以为意，自娱自乐地欢快。

人一口一个“言姑娘”、一口一个“言姨娘”，侮辱的意味浓重，言紫凝微微低了头，上前，为有些气喘的丫头端正好椅子，才抬眼浅笑，“谢谢。”

那丫头似乎吓了一跳，赶紧摇着头，“不、不必……这是奴婢分内的事情……”说着，转身逃也似的往外走，没多一会儿，端了一壶热茶进来，倒茶的手都因着些许的紧张，微微颤抖，茶壶撞到了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吓得她赶紧道歉。

言紫凝却格外地好说话，“无碍的，下次小心些便是。”

说着，抬眼看言王妃，“姐姐屋里头的奴婢，都比妹妹那的礼数周全……”

言语亲切、温缓，是言王妃从未见过的柔和，以至于这位年轻的王妃都怔了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