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

一处僻静有些荒废的角落里，有个不大起眼的院子。

院子外的杂草有些盛，院门却干净得很，就像刚被清洗打理过一般，院门上还贴着尚未褪色的红色“囍”字。虽说有些过于僻静，但也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遗世独立”，却偏生是院子主人最不愿面对的。

“姨娘……言王妃很快就要到了，你再……”屋子里，丫鬟都快哭了，苦口婆心地劝着丝毫不为所动的言紫凝，“王妃吩咐了，今日您是必须到场的……”

声音越来越小，谁都知道，这位姨娘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在外头碍于身份伏低做小、忍气吞声，回到了自己院子，大多也就没把他们这些个下人当人了，通常都是用来出气的罢了。

前两日就有个小丫头，梳头的时候扯断了她一根头发，今日还在床上躺着呢。

身份不高，姿态脾气却高的很。

果然，言紫凝一把挥开对方递过来的毛巾，面目都是狰狞的，“滚开！”

“一群废物！”

“我是你们主子还是她是你们主子？！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说了不去！”

丫鬟瞬间跪下，诚惶诚恐的，外头去有温缓的声音响起，带着点颐指气使的高傲感，并不明显，“言姨娘在么？”

刻在骨子里的温缓，却是因着对方身份，态度些许的不耐，说话间，未经通传，便似乎愈发地走近了。

言紫凝的脸色愈发难看——这声音，她认识！是在短短数日间，最讨厌的声音，其厌恶程度甚至超过了言笙——贤王妃的贴身老奴。

只是，对方身份虽是下人，却是贤王妃心腹，可以说，地位并不亚于她这半个主子的尴尬身份。

当下，心中再恼，也只能敛了气焰，起身走出里屋，小心翼翼地陪笑着，“嬷嬷伺候王妃最是忙碌劳累，如何还特意跑这一趟，使唤个下人过来就成拉！”

陪着笑，心中却怄火地厉害。

明明是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头发斑白，面色精气神都极好，一看就是得宠的奴仆，平日里这个赏赐那个赏赐也不少，平日里主子们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就是贤王爷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言王府的大小姐进门前的那一闹，不仅贤王府面上无光，自己主子还差点动了胎气，那可是重中之重，自然愈发的不待见这位姨娘了。

温缓的眉眼之间也多了几分鄙夷和嫌弃，声音都带了几分冷意，“王妃昨日就吩咐姨娘，今儿个府里有贵客，还请姨娘用完早膳赶紧去花厅接待……如今，人言王妃都快到了，姨娘怎地还如此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

“岂不是显得我们王府怠慢了？”

“彼时言王妃若是对此有了意见，以为我贤王府故意辱没对方，影响了双方之间的关系，届时……这罪名，你担待得起？！”

有些疾言厉色，丝毫没有给面子，直接在一屋子的下人面前训斥起了这位主子。

下人们素来仰人鼻息看主子的眼色办事，嬷嬷是贤王妃身边的亲信，她的态度自然是贤王妃的态度，屋子里的人精们想要讨好正经主子，自然就知道如何面对这位新来的“主子”了。

言紫凝自然也想得到，当下心情愈发不悦，却也不敢如何嚣张了去，只赔笑道，“这不，就为了这事儿训斥这帮奴才呢，昨日就交代她们早些过来伺候，却疏忽惫懒到这个地步，还毛手毛脚慢吞吞的……”

说着，回头扫了屋里头跪着的下人们，眸色微冷，呵，就算是看着贤王妃的脸色办事又如何，在自己屋子里，还不是任由自己处罚了？届时，寻个由头丢出府去，也不是不行。

贤王妃……总不至于为了一个丫鬟和自己撕破脸才是，毕竟自己背后还有个言王府。

转身之际，神色却又多了几分笑意，“嬷嬷要不先过去，王妃身边离不开人，妾身很快便过去，若是……若是言王妃的人来了，还请嬷嬷替妾身美颜两句才是。”

嬷嬷表情不善，显然是没什么耐心在言紫凝这边耗着，她也料想到对方也就只敢拖延一二罢了，要说真的抗拒不去，那定是不敢的，左右主子想达到的目的还是可以达到的，她也的确不愿在这偏僻院子里呆着，怪冷的。

当下冷冷哼了声，“既如此，你且快些！莫要让人王妃和嫡出小姐久等！”特意着重咬着“嫡出”二字，嘲讽之意异常明显。

说着，也不等言紫凝说话，转身就朝外走去，边走边嘟囔，“也不知道言王府那群人是不是傻子，好好的嫡出小姐不宠，偏生宠这么一个……啧啧，可不打脸……”

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渐渐消失在院外，屋子里的言紫凝，却紧紧攥着掌心，身体都在颤抖，一屋子跪着的下人们，愈发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呵。

那女人宴请言王妃和言笙，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不过是想要自己在那两人面前伏低做小罢了。

在那位面前尚且无所谓，终究是……自己的母亲，但在言笙面前……不可能！

……

花厅里，贤王妃已经得了消息候在门口，挺着肚子的模样，优雅里带着几分母性，和煦的眉眼在日光下温柔地仿佛能溺出水来，看着在管家带领下往这边走的两人，眸色里一闪而逝的惊艳，和些许的……疑惑。

这位二小姐，倒是半点不像言王妃。偏生还如此好看……似乎也不大像言王爷。

这想法不过转瞬即逝，她便在嬷嬷的搀扶下，款步下了花厅台阶，含笑迎了上去，“言王妃……这位，便是言府姑娘吧，之前便听王爷说，是个生的好看的，如今一看，果然不虚。”

言王妃含笑回礼请安，却在刚刚点头之际，就被人扶住了，“王妃比我年长，如今按着辈分来……却也算是本妃长辈，这礼……可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