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沈清颜反应，小小的清暎已经先扑了上去。

“不准欺负我阿娘！”

沈老太太惊得又好悬一口气憋过去。

她失望地指着清暎：“好，好。现在连你也胳膊肘往外拐，护着一个贱奴，敢顶撞祖母了啊！”

沈清颜紧紧攥住沈老太太的手肘，以免她再出手伤到清暎。

“还请老太太认清现实：现在沈家只有清暎一脉香火了。有清暎，才有沈家的未来。”

“老太太再这样一口一个贱奴的，就别怪我们这当孙子孙女的，以后再不认老太太！”

沈老太太气得满面通红：“不认我又怎样？便是我死了，难道我还能入不了祖坟？消受不得沈家子孙的香火祭祀？”

沈清颜便冷漠点头：“老太太别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贱籍，官奴婢啊。”

“官奴婢连自家的户籍都没有了，生生世世只能依附皇家生存，当皇家的奴才。还能入什么祖坟？还能有什么子孙后代？”

沈老太太登时急怒攻心。

人到了这个年岁，想的更多的往往都是死后的事。

一想到连死后的哀荣都没有了，那才彻底绝了她的根儿去！

沈清颜握住珍娘的手：“倒是我阿娘，因手艺卓绝，得皇后娘娘恩典，已经放免为官户。”

“可以指望，再过几年，再得两次放免的话，我阿娘便是良人，便可以重立自家户籍了。”

沈清颜凝住沈老太太：“老太太若还想着祖坟和子孙，那我劝老太太从今日起对我阿娘好些，甚或还应该讨好我阿娘些。”

“我阿娘如今的身份比老太太您还要贵重。老太太若再一口一声的‘贱奴’，那骂的可就是您自己个儿了。”

沈老太太气得指着沈清颜，不甘心，却也说不出话来。

沈清颜拍拍手：“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来，吃饭。好好把这个年过去，未来就还有期待。”

她又盯沈老太太一眼：“若有人不想好好过这个年，还想无事取闹，那我阿娘这个院子，可就不留客了。”

“至于来日，更别想再指望我们母子三人。”

在沈清颜的警告之下，沈老太太终究没敢继续作妖。她和沈夫人两个，几乎是含着眼泪吃完了饭。

吃完饭之后，碗筷是沈夫人抢着收了。

珍娘便先送沈清颜出门。

沈清颜叮嘱珍娘：“……今晚上老太太若再说不好听的，阿娘你便来叫我。”

“阿娘此时该开始立威。便不是为了阿娘自己，也得为清暎。不然将来清暎又如何当沈家的家主去。”

珍娘含笑点头：“好。”

外头的风雪又大了起来，沈清颜推住珍娘：“阿娘回去吧，我自己走就行。”

珍娘这才缓缓道：“岁岁，有句话阿娘从你刚来时便想说。憋到此时，该告诉你了。”

她抬手抚上沈清颜的新披袄。

“……这料子绝不可能是孙大娘用得起的。”

珍娘母家出自姑苏，她自己又是专职刺绣的女红，所以便是连沈老太太和沈夫人都没认出来的料子，却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去。

“这料子颜色瑰丽飘逸如朝霞，故名‘朝霞锦’，又称‘朝颜’。”

“传说是以朱雀羽毛捻成线，人间难得，故此寸缕千金。就连皇后的礼服，都点名要用它。”

“嗄？”沈清颜便也傻掉了。

这衣料既不是孙大娘用得起的，那便只剩下一个答案。

沈清颜握紧手臂上的披帛。

——况且还有这样一条配套来的披帛。

她早该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