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雪拿自己的命要挟我时，已经不再顾惜自己的身体，更不再念及腹中的孩子。

她是如何知道的？

觅尘不是已经抹去她的那段记忆了吗？为什么她还能想起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觅尘在消失，所以他留在苏千雪身上的符术也会一并消失。

得到这个结论时，我的心从未像现在这般慌乱急迫。

来不及了，再拖下去，连觅尘留下的那份冥界契约，会不会也一同消失？

“温姑娘，是我对不起你！”

“在我被关在这里，恢复这段记忆知道所有的真相时，我的心里有多么痛苦多么挣扎。”

“我不能说服你放过云霄，也无法说服自己再活下去，那种感觉真的好绝望！”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你将也会不复存在，所以，我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死而影响到你救人的计划，但是如果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没有了云霄，还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大，这对我来说，真的太难了！”

一阵哽咽涌上喉咙，这样的情况之下，我觉得自己好无力，什么也帮不了她。

是啊，我有什么权利，去要求她把强暴自己的恶人的孩子生下来，孤零零地在这个世上继续活着。

扪心自问，连我自己都做不到。

如今的温招娣，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度自私，极度冷漠，极度疯魔的人。

但即使是这样，我依然无法左右这些事情的发生，所有的结果都在渐渐脱离我的掌控。

或许，这就是命运，足以将我我所有的坚强最终都化为无力挣脱的命运。

看着苏千雪脸上的麻木表情，我能体会到她现在生无可恋的心情。

她不想生下这个孩子，爱人也要离她而去，却还是要因为我痛苦挣扎地活着。

这个世界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连自己去死的选择都没有，还要带着痛苦继续日复一日地活下去。

看透了这一切，心里像空了好大一个洞，墨真不在了，这个洞可能再也无法修补。

罢了，与其我和她都这么痛苦，不如就让我一个人去承受。

我不记得是如何走过去，是如何拿掉她手上的陶瓷利刃，只知道，我答应了她，不再需要沈云霄的命。

终于，她肯和我一起逃出来，一起离开那个阴暗的地牢。

床上的沈云霄奄奄一息，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最后一步计划，终究还是没能走下去。

我解除他身上的巫术，这些天，这些努力，一切都又回到原点。

想起墨真离开后的这些天，我是多么的荒唐疯狂。

用尽一切办法，拼尽全力，却依旧无力回天。

我的努力，我的挣扎，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

这样的命运，这样的结局，让我感觉自己是多么渺小，我经历的这一切，在这广阔的时空中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云霄，你醒了？”

巫术尽除之后，苏千雪多日以来的愁眉终于舒展开来。

“温姑娘，谢谢你......”

她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声谢谢道尽心中的悲喜。

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的秘密，会永远被封藏在各自心中。

沈云霄看出苏千雪眼中对我的特别之情，支撑着身体想要和我说话。

“温姑娘，千雪说你是孤身一人来到此地，你有什么愿望，只要沈某能办到，定当尽力而为。”

到了现在，我已是心灰意冷，放弃了所有的计划。

所以，我还能有什么愿望......

“不必了，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若你一定想落个心里踏实，那我便提一个要求好了。”

“苏千雪与我如亲人一般，只要她好我便安心了。所以，我走后，你要善待于她，不能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特别是你的家人，你的母亲。”

“如果她有任何闪失，无论是你和你家人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见苏千雪向我投来一个乞求的眼神，便收住了剩下更狠戾的那些话。

我知道，王氏固然可恶，但这一切和沈云霄并无干系。

“我走了，你们保重！”

冷冷说完，我生怕自己后悔，准备即刻离开这个地方。

苏千雪在身后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随缘吧，天大地大，时空广阔，或许会在这里逗留些时日，或许会回去碰碰运气，或许......”

最后一句话，我最终还是未说出口。

那是我的最后一条路，就是想办法去冥界，从未独立到达过的一个世界。

能不能去，就像觅尘所说的那样，结果都是未知数。

他们只是这世间的凡人，知道这些除了只会给他们徒增担忧，并无任何意义。

“你还会回来吗？我们还能......再见到你吗？”

苏千雪这句话，包含了复杂的意味，她心里的纠结我都明白。

她既对我不舍，又很怕再见到我......

我既已收手，就做好了离去的打算。

我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干涉他们的生活。

与其这样的告别，还不如干脆一点，让她余生无忧。

“不回，不见，不念。”

......

茫茫人海，我在人群中木讷前行，视线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他们从我身旁穿梭，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而我却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

手里紧紧攥着的，是觅尘留下的契约，他人早已不在半重山脚下。

或许他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游历，或许已经回到闭关的地方，或许......

站在城门楼上，望着远处的河山，没有一处能寻到墨真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的风沙，我低下头看见人群在往城门口的方向聚集。

“有热闹看啦，快走啊~”

“听说是因为那家新媳妇不守妇道，犯了奸淫之罪，被绑着大庭广众下示众，还要被当众处刑！”

“还有这事？与外人通奸把她休了不就行了，非要闹出人命不可吗？”

“谁知道啊，听说她那婆家势力很大，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要正正风气，以儆效尤。”

“就为这？也犯得着花钱打点，闹得满城皆知，到底是怎么想的，不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吗？”

“谁知道，那两家门第悬殊太大，本来就不看好这对姻缘，现在可好，还给夫家带了绿帽子，婆家肯定是嫌丢人咽不下这口气呗！”

“听说还与外人通奸怀了孩子，谁家能容得下这样的事情？”

“居然还有了野种！！！到底是谁家这么倒霉，摊上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这家，莫说是在临城，就算是咱们这里几座城的首富，加起来也比不过人家......”

临城的首富？

莫非他们说的是沈家？

难道，他们说的是，苏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