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方世钧跟她说李友亮负责营销她负责销售的时候，她心里就暗自盘算，一定精雕细琢，深挖细分，做足情感营销，因为在她看来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家，一个有爱的家。

不管是华屋还是陋室。

她知道方世钧对待建筑的严格把控，她要把方世钧的行业精神，从他们销售口径传递出去，给方氏、给市场，也给业主一个完美答卷。

现在这样的慌不择路，跟利欲熏心的商人有什么区别。

还有他们的设计，申虹洁、第三设计院、还有她本人，如果照这个干法，那些设计只不过是为招投标做的华衣。

他们的辛苦只是一个陪衬？

一将功成万骨枯。

林萍胃有点难受，她去厨房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想起林霞的话。

她拿起手机给方世钧发了一条消息：“今天累了，没有回去，你自己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方世钧秒回。

他在哪里？

在干什么？

一句解释都没有。

终究不是自己期待爱人的样子。

她终究是不了解方世钧的。

林萍黯然。

昨天的柔情蜜意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不是抽屉里醒目的红本本，她都怀疑是一场梦。

自己的一个幻梦。

第二天一早林萍就去了君越酒店。

今天深度清洁。

出奇的是，她到，李友亮也在。

“你怎么这么早？”

李友亮跟她打招呼。

“我以为你不会来。今天不跟方总出去？”

林萍问。

“方总今天有别的安排，我先把这边弄利索。”

李友亮一边说话一边手指敲击键盘不停。

“林萍，这几份简历你看了吗？没问题的话下午就可以通知来面试了。”

林萍看了，李友亮发给她文件包以后她就看了。

但是她疑惑，初筛不应该是人事部的事吗？

“亮子，你确定吗？10份简历6份来自翰林居？”

林萍还是没忍住。

“对，就是要把他们挖过来。翰林居本来也要结案了。这些销售对区域熟悉，对客户群体熟悉。”

“亮子，要结案和结案是两码事。”林萍犹豫了一下，“你更看好的是他们手上的客户资源吧？”

李友亮抬头看了一眼林萍，他想起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节，比现在再晚一下。

林萍被新华投资辞退的当晚，那是他第一次跟林萍私下通话。

以前都是小洋跟林萍在一起叽叽喳喳，自己只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

林萍说“失去的就不是自己的”。

那个标的相比风情御园这个项目实属不值一提。

但，“那是林萍的半个窗户啊”，还记得小洋带着哭腔跟他说。

她那么坦然，那么怡静。

李友亮此刻跟林萍相比多么相形见绌。

他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这是他的职责——为老板排忧解难。

“商场如战场，但却没有重整河山。你先看看吧，要是没意见，下午就通知面试，咱们直接过，人事部等咱提交的名单签合同。”

李友亮一次把话说完，让她一次难受够。

难受就是难以接受，不是不能接受。

人都要为成长磨去棱角，虽然很疼。

“我没有意见。下午通知吧。”

林萍也没再多说。

她知道这一切方世钧不会不知道。

晚上，林萍回家。

今晚梁栋不在。

小霞已经准备好就等她回来下面。

好像笃定她会回来一样。

“姐，还是跟姐夫聊一聊吧。”

俩人默默吃面，林霞说。

她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不能这么僵持着。

方世钧那尊大神她是联系不上也不敢联系的，只能劝姐姐。

“没事小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的项目马上要开工，我俩都比较忙，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林萍把碗送回厨房，“辛苦你洗碗。”

从厨房出来，路过林霞背后，林萍抱抱妹妹。

就回屋了。

一天，方世钧一条消息也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打。

前几天还口口声声思念成灾的人去哪里呢？

那些忘我的欢愉是假的吗？

林萍忍着，忍着不触及思念的神经。

洗漱完靠在床头看书，听音乐。

那本放置一月之久的书，这两天已经被她看完了。

她拿起手机，不知道打给谁，她都快忘记了没有方世钧之前她都是怎么打发晚上临睡前的这段时光了。

突然，关志杰的电话就进来了。

“嗡”地一声，吓了林萍一跳。

“喂，关总，这么晚有事吗？”

林萍问到。

“如果你不想叫我的名字，就叫我老关吧，这样我听着顺耳。”

关志杰永远不紧不慢，好像从来没有着急过。

“好吧老关，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这是一天中说话最轻松的时刻。

“当然是向你请示喽。”关志杰说：“新设备已经安装调试完毕，工人这几天也陆续到岗，又重新做了安全生产培训，库存的商品做了清点，今年的产值也跟合作种植户摸了底，合作的批发商也都核对过接下来的供销量…跟你汇报一下。”

“老关，你可真棒，井井有条，永强交给你才是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再就是，以后不用这么说，你可以跟我商讨，商讨的结果也是听你的，因为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尊重你跟我商讨，剩下的你全权决定。”

林萍说。

“好吧，谢谢你们的信任，我刚跟方总去过电话，他好像很忙。”

“应该吧，刚拿下了一块地。”

林萍淡淡地说。

“你好像不兴奋？”

关志杰问林萍。

方氏摘得燕城中心城区地块，于公于私她不都应该很高兴吗？

“兴奋！怎么不兴奋！只是老关，我好像更喜欢脚踏实地，以前身份卑微，每天忙忙碌碌，但是充实，现在有点…心慌…”

关志杰轻叹一口气。

林萍说的感觉他懂。

在政策出台之前拿到大片土地，不可谓不幸运，但是等着地价飙升，等着做矿主的时候，他心里每天都慌慌的。

反倒是现在，林萍没有看到。

现在关志杰几乎吃住都在厂子里，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和处理不完的事。

尤其是工人返岗以后，粗旷的北方农人，第一次接触到有权有颜、温和又斯文的关志杰，都愿意跟他打招呼，找他“解决问题”。

忙起来才觉得心里踏实。

“这两天林妈妈都有到厂子里来哦，昨天下午我去送她，还吃到了她做的你们这叫…叫什么的野菜，不要太好吃哦…”

关志杰故意说让林萍轻松的话题。

“谢谢你老关，帮我照看我妈，欢迎你以后多去叨扰她。”

林萍有点羡慕。

“你以后有空也可以多回来，现在的情形跟以前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呢？每一次打电话，妈妈的语气都不一样了，轻松多了，精神愉悦后的轻松。

多亏方世钧。三全其美的办法。

挂了关志杰的电话，林萍在方世钧的名字前犹豫再犹豫。

她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你好吗？我想你。”

林萍不喜欢猜疑，更不愿意全盘否定。

如果他不爱她就不会插手永强商贸的事，她不能因为他现在的表现就全盘否定他为她做的事。

可是，这个消息发出去，方世钧却没有回。

等了一会儿，林萍就睡了。

明天还要面试。

果然，经李友亮“精挑细选”的这几份简历主人对项目周边以及该区域客群了如指掌。

抛却企业文化、员工归属感，单从在商言商的角度出发，这批销售无疑是最佳人选。

来即能战。

是自己执念了。林萍想。

这一天的面试，不仅让她见识了什么叫“熟手”，也给她做了一次“培训”。

“我这边没有问题。等回头再跟李总碰一下，如果不出意外，下周诸位就可以上岗了。”

林萍跟每一个面试者都如是说。

李友亮肯定没有问题，都是他在众多简历中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

收拾好东西，关了电脑，林萍拎着包去停车场。

这么早去哪儿呢？

她想起在新华投资，跟杨小洋还有那一帮没心没肺的同事，每天下班去地铁站吃麻辣烫的情景。

那时她没有现在的身份——方氏集团总裁太太；那时候也没有现在的职务——风情御园销售总监；那时候她也没有现在的身价——名下燕城西环内高档住宅…

还住着燕城近郊十大豪宅之一的别墅…

但是，那时候比现在轻松。

心轻松。

林萍不想回富丽家园，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她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别墅。

刘姐看到太太回来，忙出来嘘寒问暖。

林萍本来想问方世钧这几天回来没有，貌似不太合适。

她告诉刘姐不用管她。

自己就信步上楼。

打开灯，一屋子的暧昧仿佛就在昨天，就在眼前。

可是，看看这一尘不染，一痕不折，说明这两天，这间房一直空着。

方世钧可住的地方太多了。

林萍把包放下，和衣躺在床上。

往日的欢愉犹在眼前。

现在这张床却空空如也。

更空的是她的心。

独自待了一会儿，林萍下楼，开车又回了富丽家园。

哪儿才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