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清现在的心绪烦杂如麻，越发响亮的鞋跟触地声回响在伦敦中心警察局中。

她心乱如麻并不是因为自己出勤调研“玫瑰之约”的时段，那名牛津大学的知名学者在国王学院讲座结束后忽然自拔舌根，最后死在了几十名学生的眼前。

也不是自己的老对手威尔提前抵达了现场，将分析科、证物科和法医科的警力在短时间内弄到了凶案现场，然后打包收场，那个蠢蛋所谓的“雷厉风行”，使得自己根本看不到任何第一现场。

“唔，妈惹法克！”

陈羽清发现自己上个月花了2000多磅刚买的爱马仕高跟鞋鞋跟突然断裂了，这使得她本人不由得向左一个趔趄，身后被陈羽清气势震慑的基尔还没反应过来，连往前搀扶的动作都没有走出来。

换做一般常人，这铁定要摔一个大跟头。

但陈羽清超凡的体质赋予了她异于凡人的柔韧和超强的核心，她像是一个技术高超的芭蕾舞演员停滞在半空，身体轻轻向内侧一旋，便再度恢复重心。

“帮我扔了。”

陈羽清看着断了一节的左鞋，修长光润的小腿相互一搭，便把脚上的高跟鞋都甩了出去，直接选择赤脚踏在地板砖上。

陈羽清捏捏鼻根，缓缓吐了口气，她是一名神明代言者，尽管其神明排序在《神明列表》里并不高，是排名1800多名，九位缪斯女神之七，主管‘直觉’。

所以陈羽清所拥有的能力便是【直觉】，凭借她现在C++级别的实力，陈羽清能够有意识地预见一些闪回画面，那些闪回画面与如今自己所进行的主要事件有着非常强烈的联系。

但【直觉】不是预言，只是一种基于自身最大灵感的提示以供自己进行选择。

凭借着【直觉】，陈羽清侦破了数以百计的案件，仅27岁就坐到了高级警司，伦敦警察体系的第六把交椅。

这样看来，【直觉】确实是为警察量身定做的一项能力。

当时陈羽清接触到前两起“冰水溺亡”和“内焚而死”时，便是动用了自己的【直觉】，这使得她看到了属于道教的闪回，那个画面很清晰，不仅包括了具体的道教图案，还有华夏滨海市着名的学者郑教授。

这也是为什么陈羽清会摒弃掉警局最开始的侧写方向，转而向道教突破。

案情进展到现在，事实证明陈羽清的【直觉】依旧是稳定发挥。

当然，【直觉】并非万能的，它更多的是被动而来，拥有者无法主动去预见。同时，一旦大的事件方向形成，很长一段时间【直觉】都会被限制在这个事件边界里。

然而，就在刚刚，陈羽清的【直觉】再次给她提供了闪回——那是一个容貌异常俊美的少年，华夏面孔，看得第一眼会使人情不自禁地想上前rua住他的脸，然后朝着他白嫩的脸上来几口。

然而，陈羽清此刻却只想抓住自己刚刚褪下的高跟鞋，投掷到其脸上。

这个闪回，毫无疑问是在提醒自己，接下来这个案子最有希望的破局选择就是邀请路子野。

“我一个高级警司，难道真的要到依靠一个少年才能破案的地步吗。”

陈羽清在内心狂吼，想起路子野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对自己直呼其名，毫不尊重，最主要的是对方还没有成年！！

“长官，局长在群里说会议还有三分钟开始，这一次是连麦上了华夏南方道教协会的易研究员，他们那边似乎已经掌握了凶手的作案动机了。”

跟在身后的基尔弱弱说着，随即陈羽清摆摆手示意其快步跟上。

……

……

海德公园，AD餐厅。

路子野和胡晨然已经在露出标准8颗牙齿、戴着黑色高帽的英伦门卫的引导下入座，这间三星级米其林餐厅的客人确实是很多，其中绝大多数依旧是咱熟悉的华夏面孔。

也对，三星级别的米其林餐厅，标签便是“可以为之专门策划一趟旅行”，加上如今华夏人多钱多，正是一个极好的打卡之地。

“下午的时候人家跟我发邮箱确认忌口和过敏的事，我就给人家回了你不吃葱，应该没错吧。”

胡晨然将白色的外衫脱去交给了一旁等候的侍者，在温柔而明亮的灯光下，其原本就惊艳白皙的瓜子脸更显立体感，胡晨然贴身穿着一件黑色低胸紧身衣，时不时的隐约雪色和玲珑有致的锁骨使得路子野很难挪开目光。

“咳咳，学姐，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的。”

路子野暗道连自己的饮食习惯都这么了解，但自己确实中学时期和胡晨然并无过密的交集啊。

“不告诉你，你猜。”

卡姿兰的大眼睛眨着，胡晨然的双眼在高中一直给人的感觉宛如一汪清冽宁谧的湖泊，如今却似荡漾着丝丝涟漪。

“我猜不透耶。”

路子野左手扶额，心道自己又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小问题发动【神之手】以驱动【直觉】。

夏季的英国，日落的时间很晚，但是在黑夜中自己的状态才是最强大的。

第13章 飞仙

“学姐，今天的晚餐可不便宜啊。”

路子野看着一旁站立、拿着菜单准备介绍今夜菜品的服务生，他很快就瞥见了菜单的概况——除开酒钱，这顿晚餐的费用的大概是人均500-600英镑，也就是一个人3000-4000的软妹币。

而且看胡晨然那习以为常的神色和熟络的点餐，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小区楼下家常菜。

这是什么等级的千金？

“还好吧，他们餐厅的价格在三星米其林里面还算是正常的。”

胡晨然说话间就点了自己的7道菜，看向路子野的眼神有些小雀幸。

“和她一样就好。”

路子野点头笑道，心里默默算着时间，7道菜，按照一般这种餐厅的上菜时间那不得吃个3、4个小时，但那样也好，等吃完的时候，伦敦差不多就入夜了。

“小姐先生，请问你们今晚的酒品有什么需要吗？”

点单服务生离去后，酒品专员又彬彬有礼地将菜单递给了两人。

“一瓶Vintage 2004。”

胡晨然对着路子野嫣然一笑，后者都不知道她到底在高兴个鸡毛。

“谢谢你送我的花。”

胡晨然轻声说道，双手托着雪白的腮帮子。

“嗨害嗨，不就是一朵花吗，而且学姐在学校里这么受欢迎，你逢年过节收到的花不少吧。”

路子野一边喝着冰水，一边单手敲着华子回着基尔的消息。

在滨海市一中，胡晨然是所有男生甚至是女生的女神，每年她生日、三八女神节、七夕节、情人节各个年级的追求者都是换着把戏地送花，因此每次学校高年级的走廊里都会塞满五花八门的捧花。

而路子野则会抱着丢了也是浪费的心态，赶着特定时日上楼挑拣着鲜花，然后带回家里放着，或者送给食堂打菜的阿姨，这样那些阿姨们都会在轮到路子野打菜时收起“神通”。

然后一来二去，丢花的胡晨然也和这个每个节点按时拾花的路子野认识了。

有些时候，胡晨然甚至会特意从追求者的捧花里挑出一些别致的，单独留着，然后等路子野来的时候亲自转交给他。

“他们送的我都不喜欢，这支白百合很好看，还有那朵纸花。”

胡晨然笑得像星星一般，对面飞速敲字的路子野也不禁停了下来，

“哦，是那天我给你做的那朵，我记得，我还把我的语文书撕了。”

路子野一拍额头，双颊荡起了一深一浅的酒窝。

“那天周六，是舅舅的忌日，我的心情很不好，一直自习到了很晚很晚，整个学校的人都没人了。”

胡晨然的双眼温柔恰似秋水，又有回忆的怅然。

“爸爸因为公司那边要紧的事情，傍晚就带着司机去温州那边，而妈妈则还在大学公寓里准备着下周一的讲义，他们都跟我发消息说不要自习得太晚，我回复说已经到家准备睡觉了。”

“正巧不巧，夜间又下起了阴雨，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孤独……”

“原来学姐当时是因为这个哭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诊断考试考撇了。”

路子野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那晚他刚觉醒“阿撒托斯”代理人和“劝导系统”没多久，一直在尝试自身能力，而那时老姐还没有去米国，家里面也不太方便，故而路子野都是自习到晚上10点等所有人都走了，才会一个人在学校的监控盲区尝试，谁知却是碰到了在盲区里独自哭泣的胡晨然。

“看在我白拿了你好多花的份上，我当然得表示表示嘛。”

当时夜色中的胡晨然双眼带泪，尽是楚楚可怜，路子野也借着夜晚的3倍状态临时起意，一把撕下自己的《古诗词鉴赏》封面。

至于为什么是《古诗词鉴赏》，别问，不带任何私人感情，问就是这本书的封面图画很漂亮。

凭借着古老的幼儿园折纸花回忆，路子野愣是一边吟诵着《古诗词鉴赏》里的“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将它的封面折成了一朵绮丽的六棱纸花。

那晚夜雨，一心折花的少年从未抬头注视着身前的少女，少女亦从未看花。

目若秋水，暗起涟漪。

……

……

会议室后排的基尔目光从自己的手机屏幕挪开，过去的二十分钟里他全程没有参与伦敦中心警局和华夏南方道教协会的视频讨论。

基尔抬起头，舒展着自己僵硬的脖颈，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心中对于那个少年侦探的钦佩之心再次汹涌而起。

“太厉害了，原来这才是凶手的作案模式。”

此刻会议室前排，局长罗斯、高级警司威尔和陈羽清与前方显示屏上的易研究员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所以凶手这四个的杀人手法都可以捕捉到道教几个‘炼狱’的特征。”

罗斯依旧是挺着一个南瓜大肚子，整个身体搭在皮质靠椅上。

“第一起富能公司的皮特溺亡可以对上‘寒冰狱’，第二个伊文斯的死状则可以对上‘烈火狱’，罗宾是‘抽肠狱’，而今天下午的威廉则是‘拔舌狱’。”

陈羽清凤眉紧皱，轻声自语，也是对罗斯的补充。

“道家有‘五狱’论：

寒冰狱：在地藏菩萨本愿经中地狱名号中，寒冰地狱是八寒地狱的总称，因为在八寒地狱中，基本都是寒冰。

烈火狱（火山地狱）：损公肥私，行贿受贿，偷鸡摸狗，抢劫钱财，放火之人，死后将打入火山地狱。

抽肠狱：此狱犯人罪大恶极，凡在阳间如不孝父母、甚至杀害，不信因果、毁谤圣道，焚经典、烧圣像，将受到此炼狱惩罚。

拔舌狱：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后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

剐心狱：凡玷污僧尼、或淫或杀；又以偏邪见解，狂惑老实人，以成就其丑陋图腾，供人崇拜。将被挖心惩处。”

屏幕上的易雷侃侃说着，即使是在协会里他对道教的研究也是极深厚的。

“按照你的说法，那还有一个什么…那个‘掏心狱’是吧？”

威尔也不愧是高级警司，他很快就跟上了易雷所讲的内容，只是一些词汇的表达上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对，‘剐心狱’。”

“那意思是凶手还会继续作案，还有最后一个受害人。”

“按照‘五炼狱’的说法，是的。”

“那我想问问，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严格地按照‘五炼狱’的方式来杀人？”

威尔问出了罗斯和陈羽清同样存在的疑惑。

“这个，存在很多可能性，我也不能判断具体是哪一个……”

易雷摇摇头。

“他想飞升成仙。”

会议室后排穿来了一道声音，陈羽清三人以及前排的其它警督转头望去，却见缓缓起身的基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