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过去，朝中终于有所动静，李敬芳在麟德殿外当职时听的清清楚楚，兵部的王大将军、吏部的陈大人、户部的刘大人甚至工部的宋大人，均在同一日朝会中被颁旨外放去了各州县，细细分析之下，诸位外放的大人，全是大理寺卿林澈的门生，是林澈亲自举荐任职的僚友。

李敬芳在皇家禁卫军中供职，党派纷争看的清楚明白，有人动了通天手眼，正在大力排除异己，自己看在眼里，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下职之后直接回府，趁着在书房奉茶的功夫，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的说给林澈听。

“大人，你之前说只要你暂离朝堂，定会有人着急动作，现在看来，他们果然开始行动了。”

“不急，这并不是有些人的真正目的，且静观其变；再者，将他们外放未必是坏事，有一句话，你可明白？”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林澈颔首点头，满意的轻笑。

“李将军长进不少啊，记住，有些东西眼见不一定为实，要用你的心来判断。”

李敬芳后退一步，端正身子低头向林澈一拜。

“是，大人，卑职受教。”

上阳宫的天空吹起了阵阵邪风，越来越多的立储提案淹没朝堂，武皇陛下高坐尊位细细斟酌，左右为难，麟德殿上文武百官庄严肃穆的站里，等待最终的决断。

“臣张嘉富具表请奏陛下，大周盛世永固，武氏当有天下，请立魏王武承嗣为储君，以固大周基业，传承千秋万代！”

“武氏当有天下，陛下，臣王庆之附议。”

“武氏当有天下，陛下，臣李孝峻附议。”

……

武氏当有天下的声威愈演愈烈，呼声激昂高亢，武承嗣位列群臣之首，胸有成之的俯身叩拜行大礼，嗓音浑厚清亮的向武皇陛下请奏道：

“武氏当有天下，陛下，臣武承嗣复议！”

雷霆万钧之声在恢宏的大殿上层层回荡，震慑人心，其他文武百官哑口无言，静默伫立，武皇陛下在“武氏当有天下”的呼声中沉醉，眼底泛起淡淡的愁云。

长安殿后花园里，武皇陛下屏退左右，独自在香榭里赏花，身子骨乏累了就倚在美人榻上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中进入了迷离梦中……

云深雾绕的华丽殿堂，走进了细看才发现，是长安城中屹立的大明宫！晋王李治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儒雅俊逸的容颜灿若暖阳，微笑着伸手等待：

“媚娘，媚娘，快过来。”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华丽丽的梦境四处鲜花盛开，美轮美奂，伊人如故，武皇陛下在美人榻上的睡颜安详宁静，风情万种；李敬芳安排张恒、李恺等人在花园周围巡查，宫婢、內侍们远远的各司其职。

李敬芳脚步轻缓的走进香榭，心中波涛暗涌，往昔沉痛的记忆翻江倒海难以控制，清俊的眉宇间神色惆怅，幽深的双眸闪过丝丝杀气。

良久之后，李敬芳靠近武皇陛下身旁，平静清冷的俯首叩拜，轻声呼唤到：

“陛下，陛下？”

武皇陛下梦境中正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深深温存，忽然一阵疾风吹过，温暖的怀抱没有了，思念的容颜消失了，盛开的鲜花、美丽的大明宫统统随风飘散……

“九郎！别走，别留下媚娘一人啊！”

武皇陛下从梦中惊醒，起身一把抓住李敬芳的手紧紧握在手中，迷蒙的双眼深情的看着李敬芳，浑浊的泪花在眼中打转，秀美苍老的容颜悲戚苦楚，颤抖着声音道：

“九郎，感业寺清冷孤寂，媚娘相思成疾，你快带媚娘走吧。”

李敬芳错愕的呆若木鸡，连忙整理思绪，轻轻抽动自己的手掌，恭敬的轻声安抚道：

“陛下不要伤感，先帝会时时在陛下身侧护佑，永远相伴左右。”

武皇陛下大梦初醒，定定的看着李敬芳，眸光逐渐清晰起来，眼前之人，韶华正盛，眉目俊朗，儒雅端庄，锋芒内敛，神色平静温和，比梦境中的先帝更加真实、更加传神。

武皇陛下双手轻轻松开，眸光清朗了许多，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敬芳，你到底是不是李砚，朕要你一句实话；非常重要，你慎重回答。”

李敬芳慌忙抽出自己的手，眸光坚定的看着武皇陛下，恭敬的俯首叩拜道：

“回陛下，卑职李敬芳，不是李砚，卑职不敢欺君罔上。”

“你最好不敢！否则要死的，可不止是你自己。”

武皇陛下轻轻走到李敬芳面前，抬手将李敬芳胸前的衣襟整理好，温柔的在李敬芳左胸口处抚摸两下，随即退开神色恢复如常，庄重的问道：

“李敬芳，你方才前来有何事要报？”

“回禀陛下，魏王殿下来了，在殿外求见陛下。”

李敬芳暗自为方才发生的事情焦虑不安，小心翼翼的回应，武皇陛下随手揉揉沉重的眉心，挥手招来远处的宫婢搀扶着，转身走出香榭，不悦的向李敬芳随口 交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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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让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