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前有方叔，现在有休父，何愁荆蛮不灭？”国老尹吉甫出班说道。现在的尹吉甫也快四十了，多数时间在辟雍里教人子弟，教材就是周礼和他们手机整理出来的民间小诗。

“国老过奖，”休父说道，“小臣喝干与方叔相提并论，但一定要和荆蛮周旋到底，杀他个片甲不留。”

休父带领五千兵士、战车三十辆，在汉江地区长驱直进，到处驱赶追杀着荆蛮。经过大半年的剿杀，楚子熊徇不敢支援鄂君堪子，鄂国被休父剿灭，堪子被杀，汉江地区恢复了安宁。

等休父昂然阔步走进镐京大殿时，距离他带兵出征已经过去了一年。宣王看到休父凯旋归来，不禁异常兴奋，奖励了休父许多黄饼，并升休父的爵位为伯，最后说道：“程伯休父，本风姓 ，为程国国君，伯爵，先任大司马，掌管着中国军队，佐政辅国，征荆蛮有功，克平鄂方，功勋卓著，特赐姓司马，为司马氏。”

“谢周王。”司马氏休父声若洪钟。

休父正感谢着宣王的赐姓，大门口又进来一个汉子，进来就朝着宣王哭述起来，也不看满殿正在说事的大臣一眼，“启奏宣王，我老汉姬虎，召穆公死了，呜呜呜。”话没说完，汉子就鸣咽不止。

“你是司马召穆公的娃儿？”高台上的宣王问道，“召穆公是啥子时候死的？这才多久不见，就死了？”

“回周王，我是姬虎的大娃儿，”汉子强忍着悲痛，手里拿着两块木板，“召穆公姬虎临死前，叫我把这些木板交给周王，说是希望周王好好读一下，有益于力争治国。”

“呈上来。”宣王喊道。下面有侍卫接过汉子手里的板子，登上高台，递与宣王。宣王接过来，仔细阅读，就见上面写着小诗样的文章，说道：

民劳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柔远能迩，以定我王。

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国，以为民逑。无纵诡随，以谨惛怓。式遏寇虐，无俾民忧。无弃尔劳，以为王休。

民亦劳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师，以绥四国。无纵诡随，以谨罔极。式遏寇虐，无俾作慝。敬慎威仪，以近有德。

民亦劳止，汔可小愒。惠此中国，俾民忧泄。无纵诡随，以谨丑厉。式遏寇虐，无俾正败。戎虽小子，而式弘大。

民亦劳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国，国无有残。无纵诡随，以谨缱绻。式遏寇虐，无俾正反。王欲玉女，是用大谏。

宣王看完，换一块，上面写道：荡

荡荡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曾是彊御，曾是掊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天降滔德，女兴是力。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义类，彊御多怼。流言以对，寇攘式内。侯作侯祝，靡届靡究。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国，敛怨以为德。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尔以酒，不义从式。既愆尔止，靡明靡晦。式号式呼，俾昼作夜。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小大近丧，人尚乎由行。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这些话是爱卿的忠心警告，本王会谨记在心的。”宣王说道，“国老，你可拿去收入你的诗集里，在辟雍教导子弟们。”

“是。”国老尹吉甫接过侍女递下来的诗句，认真细读起来。

“司马爱卿留给我的，可还有啥子话？”宣王转向对姬虎的儿子问道。

“老汉还说，周王需要谨防北边的燕戎南侵。”汉子说道，“他说，秦庄公守住了西戎；朔方君南仲守住了北面的戎狄，猃狁人无法从正北边进来，而东北边的燕戎，无人防守，将是我中国的隐患。”

“是呀，爱卿说得太对了。”宣王心里的忧虑忽然被人点破，不禁感叹了，“谁能替本王去抵御燕戎？”

“回周王，本司马愿意带王出征燕戎。”司马休父出班说道。

“你承袭召公之位，回去吧。”宣王打发走了姬虎的儿子，回头来对司马休父说道：“爱卿刚替我荡平荆蛮鄂君，现在又要代我出征燕戎，爱卿太劳累了，本王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为了周王，为了中国，我程伯休父就是累死也甘心，”司马休父说道，“就不要提劳累了。”

“那好，既然司马不怕劳累，本王也不能静躲在这后宫独享清闲，”宣王说道，“我就和司马一起出征燕戎。”

“不可。”休父说道，“周王身为天子，担负着天下的重任，朗格能和小臣一起去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呢？周王不可上战阵。那样反为兵将增添负担。”

“司马说的不对，”宣王说道，“我身为周王，都能出生入死，岂不更能激发兵将的斗志热情，起到一人顶两人三人的作用。”

“周王说得对。”司马休父退步了。

一月后，宣王和司马休父领着五千兵将、甲士、战车等行进在北去的道路上。这天，晋穆侯姬费王带着五百将士前来报到，“晋穆姬费王听说周王带兵出征燕戎，特带着五百晋人随周王远征。”

“有晋姬费王这五百晋军，我出征大军就如虎添翼，定能战无不胜。”宣王说道，“司马，让晋穆侯的晋军做先锋吧？”

“要得。”休父应道，手指身边的随从副将，“叫先锋退下来，让晋穆侯的晋军上。”

晋穆侯带着五百晋军替下前锋，个个奋勇争先，赶上前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后面的宣王、休父等五千兵将因有战车，在大山里的山路上速度不能太快，渐渐与前锋晋军拉开了距离。

长途跋涉，宣王坐在战车上，身心疲乏，不经意就闭上眼睛睡着了，人随战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着。忽然，睡梦里的宣王感觉到战车飞上了天空，自己在天上腾云驾雾着，紧跟着一声战马嘶鸣，四蹄升起空中，“啪啪啪”几声过去，张开眼睛的宣王看见自己身边无数的战马从空中摔落地上，蹄腿向天乱蹬，前后几十辆散落地上，全散了架。这时候，一阵冲击波过来，宣王就觉得体内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随即剧痛袭来，就不知身在何处，但闻听空中箭矢如飞蝗一般密集，“嗖嗖”射向身边死马身上，及倒地的兵士身上。不远处穿过来一阵紧似一阵听不明白的呐喊声，但有两字很清楚，“姬静”。宣王潜意识里知道，遭遇了燕戎埋伏，可自己身不由己，浑身出着冷汗，只能强打精神，倾听着身边动静，却不能动弹，静听天命了。

“保护周王！”是晋穆侯的声音，宣王逼着眼睛，也听出来了，只听他喊道：“杀退燕戎，冲！”跟着身边感觉到一阵凉风袭面，消失在另一边，耳朵里显示阵阵急速奔跑远去的脚步声，随后是兵器撞击砍杀声。

这对冲厮杀声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安静下来。宣王这才感觉到，自己被人跑起来，放在一边的站车上，山下柔软温和，死后宫的床铺，便安心地睡过去了。

宣王醒过来，是第三天了，身边围着晋穆侯、司马休父，和自己的四名侍卫，“我还活着啊。”宣王脸上全是苦笑。

“周王昏迷了两天两夜，”司马休父神情悲哀，“可把我等吓坏了，都怕回到镐沣无法交代。”

“我命长，死不了的。”宣王的声音微弱。

“都是我们晋军离开周王远了，”晋穆侯哭丧着脸，“没能保护好周王，才让周王受了这样子大的罪。请周王处罚姬费王。”

“上阵冲锋陷阵，哪能没得死伤。”宣王微笑说道，“当时朗格让戎狄冲上山路来了？司马，这可是你的失误啊。说说当时的战况。”

“周王责备得对，休父不敢辩解。”司马说道，“当时晋穆侯带着前锋已经远离大队一里山路，我们的战车就遭到伏击，无数的箭矢漫天飞来，拉车的战马被惊吓，腾空跳起来，掀翻战车。然后落下来，战马死了十之八九，战车也散了架。兵士死了千多人，伤了千多人。当时我等偏将也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不辨东西。幸得晋穆侯的五百兵士返身回来，杀退了还没爬上山路的戎狄，不然，我等还要死伤千多人。就在几个戎狄围在周王身边找人时候，晋穆侯带人冲过来，砍翻了那几个戎狄……”

“哎呀，我这名还是晋穆侯救下的啊。”宣王看向晋穆侯的眼光里有了感激，“抓到俘虏没得？去审一下，是朗格回事。”

“回周王，我等已经审过了，”休父说道，“他们是被朔方的南仲阻住，不能西去，这才南来抢劫，刚好在这千亩的地方遇到周王，他们原本不晓得是周王来了，见来了大队兵马，在这山路上施展不开，他们只想抢了就走，没想到是周王带的队。这一仗，戎狄方面死伤五千多人，剩下不到千人逃回北边去了。在清理战场时，按惯例对戎狄都补了一刀。抓回来的几十个俘虏，也是伤兵，没得带回去的价值，我看还是都杀了算了。”

“要得，你自己看着处理就是了。”宣王说了这一阵，不想再说了。

一个月后，宣王在站车上一边修养，一边赶路。回到了镐京后宫。在早朝上，宣王对护送他回京的晋穆侯姬费王说道：“这次的千亩之战，虽说杀敌五千，但算不得胜利，因为我们中国也损失了近三千兵士。但是幸得晋穆侯的保驾，本王才回到了镐京，晋穆侯为本王立了大功。为表彰晋穆侯的功劳，特奖励晋穆侯编钟一套。卿事寮，散朝后，与晋穆侯交接一下。”

“是。”卿事寮出班说道。自召穆公死后，申伯出任豕宰，见卿事寮。申伯有个女儿申姜，人长得特别漂亮，申伯有意让她和太子姬湦多接触，姬湦也喜欢申姜，现在只等宣王点头了。

散朝后，申伯带着晋穆侯来到库房，只给他看了从荆蛮丹阳宫缴来的那套编钟，只看得晋穆侯满心欢喜，过两天拜别周王后，就装上牛车拉回了曲沃。

在千亩损兵折将后，回到镐京，带出去的五千兵士只带回来两千过，每次路过校场，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原本热闹非凡的兵部，转眼变得冷冷清清，宣王心里就对中国的安全产生了担忧。

一天早朝上，司马程伯休父出班说道：“据秦庄公嬴其的信使说，庄公近年来与西戎交战五次，宰杀戎狄近万人，极大地压制了戎狄的嚣张气势，为秦人的安全提供了保障。”

“司马，秦庄公的击杀，为中国做出了贡献，”宣王说道，“可有朔方南仲的消息？南仲的情况朗格样，可要多了解，不得大意，让戎狄从过来了。”

“回周王，目前还没得朔方城的消息，目前只晓得，南仲在朔方广筑成，戎狄都绕着他。”休父说道，“要是镐沣兵士多的话，我早派出一支兵士前去朔方，支援南仲。但是现在，镐沣的兵士也不多了，防守也捉襟见肘，派不出人了。”

“这个……”宣王意思没话了，休父的话戳到宣王的心上，低头思想一会，说道：“我一直在想，现在很必要补充一些兵员，尤其是晋、瞿氏一线，尤为急迫。司徒，你下来仔细查一下，这两个诸侯国里人员情况，查清楚后，十五至三十的男子，二抽一，补充到兵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