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原礼稍有顾虑：“黎襄早设计好了……他刻意封去敖纯灵脉，连敖纯伤口出血量都由他经意施术控制。两日之内，蛟龙族若寻不到敖纯……根本不用黎襄亲自动手，敖纯自会血尽身亡……”

“有望寻到吗？”黎莲机面上从容，掖在裘衣下的手指不住抖动，像是全身陷进冰水里，从头凉到脚。

宋原礼丧气摇首，“可能性不大。他灵脉被封，便与普通人并无区别，一般人难以察觉他的存在。敖纯叔父曾亲自带军队大肆搜查，不料在他们行军途中，遭遇到势均力敌的魔军，且他的身体不巧，在当时出现反应。敖纯叔父因此惨遭暗算，身负重伤。蛟龙族军群龙无首。”

“这两件事足以惊动龙王。龙王知情后，上报女娲，并亲临战地。女娲不忍坐视敖纯身死，便强行下命，令凤凰族插手此事。战地附近，凤鸟徘徊天际不绝，山间密林鸣声不断，可始终未发现敖纯踪迹，连善于捕捉行迹的凤鸟都束手无策……”

黎莲机心中一紧：“他们没有其他办法了？”

“应当……是有的……”

两人已行至洞口，他们同一时在石台旁停下脚步。

宋原礼忽而撇过头问道：“黎莲机，你觉得敖纯被藏去了何处？黎予沧说你能猜到。此事只她有眉目，可她又不肯细说，似在避讳着什么……只给我们讲了个笼统，就是不知蛟龙族可曾有所意料，毕竟……同我狐族秘术沾边……”

黎莲机紧绷着神，来不及细思，脑中只脱出一个答案：“幻术？”

“不，比幻术更高一阶。这个我不了解，是黎予沧提出的。她在一本《青丘秘史》中读到过。许多史策均对此有所记载，不过寥寥一笔盖过，并无详细。书中说，此术本是神狐族才能练就的秘术。可凡事无绝对，我青丘狐族跟随黎襄时期，便有一名狐族能人达此境界。后因这一境界难以跨越，我族又只好将它从幻术之中划出，另命了法称。再后来，青丘便再无人能达此巅峰，久而久之，有人开始介怀，怀疑此术由青丘狐族练就一事并不属实，毕竟祖上不曾传下练就这一术法的方法……”

黎莲机听到‘神狐族才能练就’时，便明白黎予沧的意思了，“你说的是境间。”

宋原礼一拍脑袋，“对对对！境间！我就是突然忘记这术法叫什么来着。她说，跟你提及此境间术，你便可猜到敖纯的失踪与境间有关。”

他始终不明黎予沧为何能想到此事同境间有关，问她，她一直打马虎眼。黎莲机似乎比黎予沧要清楚，可他又不想问黎莲机。

黎莲机深皱眉头，境间的确可以将一人隐藏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除非破境。

如今，就算蛟龙族能想到又如何？

幻术修到出神入化又如何？

只要不达境间，便破不了那境间之术。而蛟龙族，连幻术都未曾修过，何以破境间？

黎予沧与黎莲机都明了一件事，《青丘秘史》中有关境间的记载该不是作假。

黎莲机猜测，不但有青丘狐族人士练就，还极有可能是他传授给了黎襄……

偏偏此人又已身故。

此术绝世，除黎襄外无人可破，黎襄明显要将敖纯置于死地。

黎予沧让宋原礼说这些，无非是暗示黎莲机，要他快些去战地救敖纯。如今，还能有望救出敖纯的，仅他一人而已。

宋原礼又道：“蛟龙族与凤凰族两大神兽都已齐聚，不见得黎襄能一直将他们蒙在鼓里，他们应已经摸到了些线索。经江家隐卫观察，接敖绪的军队在来路上分成两路，有一队人马去了族长府邸，估摸正是来借问此事。”

黎莲机心觉不好：幻术是狐族独门秘术，一但牵扯到幻术，蛟龙族不明真相，极可能会怀疑青丘狐族是帮凶，有理说不清。

暗中勾结黎襄的污帽怕是摘不下来了……

看来，黎襄已将一张弥天大网撒向了狐族，这是在暗逼他们狐族再次归纳魔军部落。若这一计成，魔军可不止是取得场上先机那般简单。

不管黎襄是有心还是无意，这般结局始终是向着有利于他方向发展，如若狐族就范，那便是一箭三雕。

敖纯命绝于此的话，狐族要应付的便是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敖阐，到那时，青丘在劫难逃。

此刻，黎莲机松了一口从未如此释然的一口气，他心中抱着的，也是从未曾有的——潇洒到极至，便属风凉的态度。

他可以不在乎青丘立场何方。

青丘是否入战无所谓，继续追随黎襄也无所谓。这场战役从一开场，便注定是狗咬狗，黎襄不过是将人族加注给万灵的种种苦痛恶果，反过来加注在人族身上。

这一切争端，不过是风水轮流转，谁都不可怜。

黎莲机承认，他就是一个冷漠的混蛋，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堂堂正正、遗世独立的君子，他也从未这般认为。

他就是一个冷漠的混蛋而已。

可唯独一点……

敖纯不能死！

仅此，他做不到不关痛痒，袖手旁观。

“还剩多少时辰？”黎莲机悸动着问。

“什么？”

“黎襄与蛟龙族军的约定，还剩多久结束？”

宋原礼粗略一算：“大约十三个时辰。”

黎莲机有所疑惑：“那……为何敖绪感应会如此强烈？”

宋原礼叹息一声：“隐卫听闻，敖纯孤身潜入魔军驻地，破了他们两营，最终灵力枯竭，重伤不治，才导致被掳。”

黎莲机双瞳陡然一颤。

“敖纯似乎是奔着死去的……他若没有求生欲，是顶不了一日的，时时刻刻都可能……”

宋原礼眼睁睁看着黎莲机“唰”一下抄出放在石凳的佩剑，御往山下，惨遭他丢弃石台上半日的酒葫芦，一连被遗落。

“哎！黎莲机，你干什么去！你不能下山！”宋原礼喝声道，却已拦不住。

“去转告予沧，我会搏力一试。”

是了。以黎莲机的惰性，怎会逼迫自己去修炼境间之术，即便他有这个天资。

他从未痛恨过自己这散漫性子。

从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