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打完电话回来，LEE开始汇报调查的结果：“这个公众号注册时间是今年三月，除了刚才新发布的以外，一共有十五篇文章。

“先说解决了的，黄娜的老公赖自清的事件解决了；动物园饲养员刘才天的事件解决了；哦，还有一条：‘富豪老公抛弃不能生育糟糠之妻，与年轻新欢育两女，你能原谅吗？。’...这条内容下面配了叶胜雄和叶子欣、叶子琪两姐妹的合照，时间是将近两个月前了，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吻合，除了一点...按理说，这篇文章控诉的对象应该是抛弃糟糠的叶胜雄才对吧，为什么最后中了狼毒的人是叶子欣呢...”

楚文一脸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先接着说。”

“没有了...”LEE抬起头用沉重的目光看着楚文。

“剩下的十二个被控诉人，除了不能确定的李德贵，全部都死于意外或自杀...”LEE的话在客厅中回荡着，冷红林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坠落，所到之处温度降到了冰点。

在一段恼人的沉默中，楚文的电话响起，他迅速接听。

“知道了，辛苦。”说着他挂断了电话，冷红林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灵魂也在经历寒冬。

“李德贵也死了。死在自己家中，死因还待调查。”他说。

这种无力的感觉好熟悉。

冷红林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相似的场景。

那是在大学一年级下半学期，她人生中第一堂系统解剖学的实践课上。

不同于后来大学三年级上的局部解剖课，系统解剖课不需要亲自动手，仅仅是一边观摩一边听老师的讲解。

那天，冷红林穿上了刚从塑封包装里拿出来，崭新的上过浆的白大褂，戴上鞋套、发套和内侧沾满滑石粉的橡胶手套。

解剖教学楼一楼就是系解课的教室，还没进门，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便直冲冷红林的大脑。

教室内没有座位，两旁三四个大型铁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密封了的玻璃容器，有些是方形的，有些是圆柱形的。

玻璃容器里无一例外存放着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里的人体切块，大部分都时间久远，呈现出一种软塌塌的橡胶质感。

不管什么部位，早在制成标本前就已经抽干了血液。原本新鲜苍白的部分经过多年的浸泡后，颜色也已经变成了暗黄的土色。

比起之前在书本上看到的色彩鲜明的手绘图片或者塑料树脂制成的标准化模型，这些标本看上去形态并不标准，甚至有些难以辨认。

但就是这种不标准、不完美，让年少的冷红林真实地感觉到他们曾经是活生生的形态各异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愿或者由亲属授权捐献的遗体。他们中的很多都还很年轻，甚至还有些只是孩子或婴儿，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或者意外失去了生命。

他们曾经也拥有喜怒哀乐，和她一样认认真真地活着。

那一刻许多种强烈的感情在冷红林的心中翻腾，其中一种就是无力。

她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她能够帮助的只有大千世界中她狭小的可见范围内的一部分人，这些人中又有一部分即使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又是类似的感觉。

“都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有专人在处理，目前的状况没有我们能做的事了。”楚文坐下来，揉了揉两边眼眶的内侧说。

LEE默默收好笔记本电脑，冷红林想起她曾经安慰过自己说，做自己能做到的，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但是此刻LEE的脸色也很不好，恐怕这次她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了。

连LEE和楚文这样稳定的内核都有所撼动，更是增添了众人心里的不安。大家各怀心事地散了。

其他人走后，冷红林随便冲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也根本睡不着，她看了一下时间，居然已经将近四点了。

点开正义斗士0473的公众号查看投票进度，目前投票人数35人，只有十人投了原谅。

冷红林犹豫再三，决定还是不要给它增加热度，便没有转发。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坐起身来换了一套运动服，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门口换鞋。

‘啪’，客厅的灯被人打开了，冷红林猛地回头看去。

“你偷偷摸摸地又想干嘛？”楚文站在走廊里电灯开关的暗处，看不出什么表情。

“......”冷红林自知骗不过楚文，于是干脆放弃抵抗：“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知道要去哪吗？”他扶了一下额说道。

“哈哈...刚刚LEE在电脑上查的时候，我偷瞄了一眼，大概知道。”她干笑着回答道。

楚文从走廊上走出来，冷红林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不是睡衣，是休假时出门穿的休闲裤和衬衫。

他走到冷红林身边，也换上鞋子，然后便开门准备往外走。

“走啊。”见冷红林楞在原地，他转过身说。

“啊？”

“有人给你免费当司机还不乐意吗？”他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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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文，你是个好人。”冷红林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诚恳地说道。

楚文轻轻点点头，挑了挑眉说：“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早就换好了衣服，其实你本来就打算好了要去的吧？”冷红林虽然对他的玩笑话有点无语，还是认真地解释了。

“你本来觉得我不但不会去，还会阻止你是吗？”楚文想起她刚刚偷偷摸摸地样子。

“......看破不说破。”她小声说道。

看他不回话，冷红林又忍不住解释起来：“我不是觉得你心肠不好，我这样认为是知道你做事的逻辑更多是偏向于理性的考量。没有评判对错的意思啊。就好比之前你不让我出任务，因为你是领导，要从管理的角度来思考问题。我虽然情感上觉得你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也都能理解。”

“能理解，但是不执行。对吧？”他一边说，一边依旧看着道路前方认真地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