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京城的街道之中，入目皆是以往熟悉的景物。

此时的唐枫，感慨万千。

若不是无名顶替楚君玉回来，他还不能拥有如此悠闲的时光，怕是早已天不亮就开始早朝，然后一直批阅奏折到深夜才得以休息了。

好在楚君玉是女儿身，如今不用被催着和各种妃嫔侍寝圆房，否则怕是刚忙完，就又要早朝了。

世人都说做皇帝好，可唐枫却觉得做皇帝没有任何的好处。

还不如做一个普通人，亦或者是富家翁，如此便可逍遥一生，尽享齐人之乐。

娇妻美妾环绕，含饴弄孙，这或许是普通人的生活，但对于如今的唐枫来说，却是那般的可贵。

来不及多想，唐枫便已至侯府门前。

见到唐枫，门前的守卫立刻拱手行礼，“参见九千岁，属下这就去通报小姐。”

唐枫点头，目视着守卫离开。

不消片刻，这守卫便再次跑来，脸上皆是恭敬之意，“九千岁，我家小姐请您进去。”

唐枫点头，大步走入侯府。

侯府之中，一片缟素，此刻戚平威的灵台之中，戚凌霜正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烧着纸钱。

戚平威是被那素裙女子一掌拍成了血块，魂飞魄散，除却已经断成两半的梅子酒之外，便再没有留下什么遗物。

此刻，在这茫茫的大雪之中，竟是那般的萧条。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枫的到来，戚凌霜开口了，“参见九千岁，还请九千岁恕我带孝在身，不便起身迎接。”

唐枫缓缓上前，站在了戚凌霜的身前，高大的身躯立刻便将那窗外滴答的水珠遮掩了不少。

“戚姑娘，节哀。”唐枫艰难的说着，只觉得喉头一阵苦涩。

戚凌霜点头，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多谢九千岁，我会尽快站起来，继续为大夏而战的。”

“戚姑娘，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唐枫轻声道。

此时的戚凌霜，恍若在一夜之间便成长了起来，不苟言笑，整个人冷冽到了极点，哪怕是面对唐枫，情绪也没有任何的起伏和变化。

但唐枫知道，这是戚凌霜对于自己的一种伪装。

戚凌霜太好强了，忠义候之女的身份让她不能就随随便便的示弱。

她不仅仅是一个将门小姐那么简单，她还是整个戚家军的继承人。

更是如今大夏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侯！

然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父亲戚平威以身殉国的痛苦之上的。

或许在这一刻的戚凌霜，早已痛到了极点，但她却还是没有表露出半分。

咚。

唐枫跪在了戚凌霜的身旁，凝视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棺材，以及戚平威的牌位，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如同堵了一块石头一般的沉重。

这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不仅仅是唐枫和戚凌霜个人而言，更是对大夏，乃至于整个世界来说，目前所经历的，最大的损失。

戚平威是陆地金仙，若不是国难当头，不惜耗费气血才强上的这陆地金仙之境，也会在十年之内，顺利的成为这大夏境内的陆地金仙。

可他死了。

为守护大夏子民，为了天下苍生而陨落了

死的惨烈，被一巴掌拍死，甚至连尸骨都未曾留下，以至于这偌大的棺材之中，竟只有一杆梅子酒静静地躺在那里。

身为地仙的王阳明死了。

天道法则崩坏，帝俊陨落。

这一切的损失，都是姜君临和陆南天所造成。

唐枫屠戮西楚皇室一百余人而没有伤及他们子民一分一毫，不仅如此，还给了这些西楚子民最后的体面和尊严，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若是换做一个人，怕是早已一怒之下，尸横遍野了。

而圣火教，也正如陆轻歌所说，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唯有空长老一人，死的轰烈。

若非是唐枫出现，陆轻歌此时怕是也会沦为那些名门正派手中的兵人培养工具。

这种变故和代价是惨痛的。

姜君临和陆南天二人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的，却是整个天下，整个人界！

不公平。

真的太不公平了。

可这世界就是这样，绝对的公平，永远都不可能存在。

唐枫注视着眼前的戚凌霜，悠然一声长叹，接着，缓缓开口，“戚姑娘，不死之体便是这样，你所修的苍生道，注定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离别，或许，在某个世界，忠义候也在静静的注视着你，等待这和你的下一次相见。”

听到这话，戚凌霜微微抬头，静静的注视着唐枫，眼底逐渐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许久，泣声道，“可父亲已经没有来世了。”

“是没有来世了，可是他的精神，他所留给你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他魂魄的一种？”唐枫继续道。

“精神？这也是魂魄的一种吗？”戚凌霜问道。

唐枫点头，“当然，在这世上，有人的死轻于鸿毛，而有些人的死，则是重于泰山，忠义候便是后者，他所留给这个世间的精神，将会被史书所铭记，被整个人族铭记。”

“他虽然死了，但他所留下的精神，将会伴随着这个世间，世世代代的永存，人族将会永远的铭记着他的过往和一切！”

话音落地，戚凌霜的双目之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融化，光芒明灭之间，倒映出的，是唐枫明亮的双目。

“可父亲还是回不来了。”戚凌霜如此说道。

“是回不来了，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与你同在，你体内流着的，是他的鲜血，而正是这血脉之力，才会将你彻底的铭记。”

“戚姑娘，你不老不死，这一点，应该要比我看得更透彻。”

戚凌霜点头，接着继续开口，“这就是人族繁衍的核心意义？”

“用血脉，将先辈永远铭记在骨血之中？”

唐枫点头，“或许是吧，也或许不是。”

“戚姑娘，世间多有离别，唯有生死非人力所能掌控，所以，好好的活下去，用你无尽的生命，去将如忠义候这般的人，永远的铭记吧。”

声音落下，戚凌霜已经是泪流满面。

父亲，就让我用这无尽的生命，来为你祭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