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似云间月
作者:紫雨千岁 | 分类: | 字数:5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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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引蛇出洞
第124章 引蛇出洞
西风起,黄沙乱舞。雁门关毅然挺立在群山怀抱之中,有东、西二门,皆以巨砖叠砌,过雁穿云,气度轩昂,门额分别雕嵌“天险“、“地利“二匾,山头传来阵阵鹰鸣,诉说着沙海滔滔如血夕阳的浓烈,以及征尘未洗鼓又催的悲壮。
且说柳宗泽在与八贤王赵德芳上演自导自演的盲人提灯传递情报的一出戏之后,果不其然,在两日之后,很快就有一众杀手盯上了柳宗泽,三五成群各持明晃晃的长矛、腰刀等兵器成包抄态势,随时等待瞄准时机,便从街巷埋伏处冲杀出来。
柳宗泽隐隐感觉到背后灼热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从容不迫的弧度,静候杀人们亮剑出刀,暴露无遗,谁究竟才是瓮中之鳖拭目以待。
一众杀手挥动兵器奔近身来,刀枪齐至,向前疾冲,狂砸猛打,分别刺向柳宗泽的胸后和小腹,每一招都是致人死命的狠辣招数,其中带头的一名杀手不禁喝到:“快快说出其余五名死使的下落,可以饶你不死!”
柳宗泽拖着瘸腿,手中的盲杖拨动机关,此时俨然变身成为了虬龙棍。都说“拳打一线,棍打一片”,他当下足底加劲,桦棍劈出,力发腰间,虬龙棍舞动起来倒也随心所欲,刀枪伴随“铮铮”的声响被逐一撞开,让人感到手腕酸麻,虎口隐隐作痛,只得向旁跳开,跃至半丈之外。
柳宗泽不屑一顾,愤慨异常道:“你们是什么人?出手招招致命,又有什么信用可讲!”
带头的杀手脸色微微一沉,朗声道:“原本就没想过要让你活过今夜,你若交代了其他几人的下落,爷自然会留你一个全尸。”
柳宗泽闻言抬头,目光灼灼道:“我前脚刚到雁门关,你们后脚就跟来了,是有人把我给出卖了?”
带头的杀手呵呵一笑,摸了摸手中刃如秋霜的腰刀,语气凉凉道:“是八贤王赵德芳把你这个瘸子给出卖了,你还在替你主子狄青为他卖命,究竟傻不傻?还是放聪明点,学像我们一样,不要与大辽国七十万的虎狼之师为敌。”
柳宗泽神志清明,浓眉微曲,神色肃然,道:“你们不是辽人,却对我的身份和行动了如指掌,不仅知道我在狄青将军的麾下,还清楚我与八贤王见过面--看来,八贤王没有猜错,涿州之战的幕后帮凶就是西夏,你们与辽人朋比为奸,沆瀣一气,联手对付我大宋,这无异于引火烧身,自掘坟墓!”
带头的杀手冷笑一声,甚是自得,目光中带着锐气,洋洋得意道:“死到临头,不怕老实告诉你,我西夏摄政王爷与大辽睿宁王爷已经定下盟约,他日攻下宋朝江山,大家平分天下,你们就等着做待宰的羔羊吧!”说着,他忽然意识到了有什么问题,眸光一黯,唇边依旧凝固着笑容道:“刚才,你说什么?八贤王猜到了涿州之战的幕后帮凶就是西夏?不是因为你传递了情报给赵德芳吗?怎么会是他猜到的?”
柳宗泽点了点头,旋即道:“之前王爷不过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罢了,眼下却是真凭实据地把情况摸实了。西夏不顾向宋称臣的君臣名分,背地里撕毁了‘庆历议和’的协议,背信弃义,与虎谋皮,出卖了大宋。如此不忠不义之辈,有何颜面在此大放厥词?”
带头的杀手微微语塞,连忙与同伙环顾四周左顾右盼,神色紧张道:“胡说!眼下只要杀了你,我们就高枕无忧了!”说着,招呼同伴准备拼力放手一搏,不再与之再多说半句闲话。
正在动手之际,只听身后一声惊呼声划破了寂静沉沉的巷子,将空气之中紧张的氛围骤然凝固,“不好,我们被包围了!”便闻周遭有兵刃声铮铮作响,带着肃杀的味道。
刹那之间,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精锐侍卫提足疾步奔跑至跟前,他们除了大部分是戍守雁门关的唐家军之外,还有几人身穿红衣红裳的朝服,并有绯色罗料蔽膝,身挂锦绶玉钏,下着白绫袜黑皮履。他们乃汴京皇城司的亲从官,即从禁军中挑选的精壮皇家侍卫,个个身手矫捷,属于皇帝身边的亲信范畴。八贤王赵德芬有意以赌约的形式将皇城司的亲从官从汴京招揽至雁门关,就是为了让除了他和唐家军的第三方皇家亲信见证这一幕,免得宋仁宗赵祯会心存顾虑,误认为西夏作为向中原俯首称臣的臣子做出勾结辽人背后插刀大宋之事乃为唐家军和自己无端揣测之言。
一把把雪亮的长刀在火把的映射下,顿时照清了现场杀手们彼此顾盼的惶恐,虽然个个带着面罩,但是一双双乌沉沉眼睛中瞳孔紧缩的神情无一不暴露出彻骨的寒意的惊恐,犹如笼中之鸟,网内之鱼一般,任由插翅难飞。
“王爷真乃神机妙算,算准了你等小人会在雁门关伺机对线人对手,只等你们自投罗网了!”老将军唐荣手持一对金装锏,昂首挺身在前怒斥道。
皇城司的亲从官也轻浅而笑,应和道:“皇上接到王爷的手谕说是涿州之战的幕后帮凶已经查明,即将现身雁门关。皇上还以为王爷是在说笑,还让丞相韩琦和开封府尹包拯大人参与了打赌,看来皇上和韩丞相也有千虑一疏的时候。”
“你们使诈,故意放出风声,引诱我们杀人灭口。”带头的杀手终于回过神来,脸色铁青地道。
“这叫引蛇出洞!”青羽扬了扬六尺青色的长戟,横了一眼对方道。
八贤王赵德芳唇角挑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与杀手们阴郁愤慨的面孔形成了鲜明反差,他挥动着折扇缓步上前,微微咳嗽,劝退了刀剑相向的精锐侍卫,平静的语气中渗透出丝丝包容道:‘你们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从实招来,本王担保一定不会为难你们。’”
带头的杀手轻轻一哂,放松了姿态道:“早闻宋朝八贤王赵德芳智勇双全,可惜命不好没有当成大宋的皇帝,我们的确是轻敌了。”
八贤王赵德芳悠悠抖了抖宽大的衣袖,自负一笑道:“德芳不过只是一介只顾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实属难以扛起江山社稷的重担,你们不是轻敌,是我侥幸取胜罢了。”
带头的杀手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笑容,似乎含了一丝通透道:“是不是侥幸大家心知肚明,八贤王你能不能一直侥幸下去,才是关键!”说着,他横眉蹙起,猛然挥舞腰刀径直向赵德芳头上劈去,这一刀甚是威猛迅捷,出其不备。赵德芳想要侧身闪避,已然来不及。
青羽见状额头青筋暴起,准备拔出长戟相迎,不料赵德芳已经出手相抗,只见他果断折扇回手心,并以扇柄为盾,右掌挥出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招。拍的一响,兵刃与扇柄相交,竟然震得杀手退后了几步,赵德芳却几乎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身子微微一幌。
带头的杀手心中一凛,暗自道:“这个看似病恹恹的王爷,武功倒是不赖,除了装就是装!”
老将军唐荣见对方已然动起手来,便不再隐忍,提起一对金装锏呼呼风响横扫过去,声势非凡,震得街巷四壁簌簌回音,耳边泛起嗡嗡声响。一众精锐侍卫也不甘袖手旁观,剑戟如林,急冲而至,让对手有些骇然。
西夏的杀手纵然是高手,但也寡不敌众,应接不暇,勉力挥动着兵器全力以赴,一阵狂斩乱砍应付,顿时呛啷啷一串声响,兵戎相见,粗气喘喘,现场的打斗乱作一团。
老将军唐荣身先士卒,以一敌三,横锏砸去,趁对方左右避闪之际,一个旋风劈腿,便将杀手踢翻在地。其中有一人人欲要拼死反抗,被精锐侍卫挥剑抢出,登时当者立毙。
“你们若是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青羽长戟拔出,激起一股风声,只见寒光闪闪,一戟双击,打中了俩名西夏杀手的手腕,手中的腰刀伴随“叮当”之声此起彼伏地纷纷落下,让对方毫无招架之机。倘若他这一戟打中的不是手腕,而是指向胸腹要害,俩名杀手恐怕已经横尸倒地。
带头的杀手却不肯屈服,黑冷的眸子在八贤王赵德芳等人的面上轻轻一刮,语气凛冽道:“我党项一族拓跋思恭建立夏州政权‘虽未称国,而王其土’算起,已有百年之久,比宋、辽立国的时间都还长。我们的领土不比汉人辽阔,但是地理环境却是恶劣十倍、百倍,民俗勇悍,形成了尚武好斗的民族铮铮铁骨,这是我西夏立国之本,也是你们汉民所不能为也!”
说着,他全神接战,将一路刀法淋漓尽致地施展开来,掌中夹刀,愈出愈快,将两名皇城司亲从官肩上的公服红裳划去了一大片,鲜血涔涔而下。幸亏有几名唐家军侍卫及时挥剑将腰刀格开,方才没有伤及亲从官性命。
带头的杀手又不服,横了一眼,冷光闪动,挥刀转向直指八贤王赵德芳的面门。四目再次相对,赵德芳倒是沉着冷静,岿然不动,只捻着手上碧玺珠串一颗颗地拨着。青羽吓得心头一震,连忙使用长戟回头相救,长戟与腰刀相交,各自夹着劲风从耳畔掠过,双方分别退了两步。
擒贼先擒王。见惯了沙场血腥杀戮和生死的老将军唐荣欲速战速决,一对金装锏舞成一团团黄光,刀锏互击,嗡嗡作响,将带头人和余下的三五杀手逼至角落,并吩咐属下群起而攻之,只要不草草了却其性命就好。毕竟对于敌人不必手下留情,只需生擒带头人,留下活口审讯罢了,无论他受伤或致残与否,这些都不重要。青羽也迎上前去,挥出一招,左右齐上,与之配合。
面对四下里势狠力沉的凛冽攻势,西夏的杀手显然招架不及。几番搏斗下来,带头的杀手左肩负伤,腾不出手来抵挡,心知再拼斗下去,定要吃亏被擒,他向左右同伙使了个眼神,利用宋军求胜心切的交集心态,在同伙刷刷连刺三刀佯攻的全力掩护之下,手按住伤口在空中一个转身,向前纵跃了几丈余,跳出了包围圈,又几下起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匿行走在高墙之上。
唐家军见状,脑中轰然一响,一些人举刀相向,将刀剑架在了剩余西夏杀手的喉下,迅速控制了局势;一些人立马提气急追,只是带头的杀手脚程飞快,仅在一弹指的功夫,便已相距几丈之远,不见于月凉如水的茫茫暮色之中。
再回头一看,被擒获的杀手虽然伏地摁住,但是个个昂首怒目而视,忽然咯咯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好!扳开他们的嘴,藏有毒药,不要让他们服毒自杀!”皇城司亲从官矍然变色,喝道。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被擒的几人脸色已经发白,猛地已经咳出血来,鲜血兀自汩汩流个不住,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筛糠似地激烈抽搐了一下,已然便没有了生气。
八贤王赵德芳微微凝眸,陡然升起一股怜悯与悲惜,所谓的虎狼之师不过是军中人人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和胆量。“宁射苍鹰不射兔,宁捕猛虎不捕狐”的党项人拥有这种魄力,披坚执锐、勇猛刚毅的辽人也拥有这种气概,那么,遵循“强干弱枝,内外相制”国策的大宋王朝呢?
俯瞰雁门关,塞外一片片的白杨树挺起硬朗的胸脯,凝聚了晨日里一树树的霞光影,遥望着如同被墨汁浸染的天空数着星星,如此浩瀚壮阔,如此绿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