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似云间月
作者:紫雨千岁 | 分类: | 字数:5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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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蝎尾毒
第95章 蝎尾毒
“需要再一较生死吗?”柳雨晴的声音平静恬淡,却让高个子着实受惊不小。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可是说不出话,灰蒙蒙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恍惚,分不清是震怖或者悲哀。
这个丫头片子,她居然杀了他!她的剑就似午夜里的幽灵,酿造一场场噩梦。
在心神恍惚的一刹那,高个子骤然收回了目光,他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地死去,更不甘心雄踞蜀中以机关、毒药和暗器着名的唐门这百年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望名声付之东流,再怎么也得拼个鱼死网。
在柳雨晴凑近身来的时候,高个子抬手一甩就是毒针,一道白色的电光,从他的手里疾速飞了出去,扑哧一声,却没能如愿射中柳雨晴的眉心,反倒是被一道凛冽的剑光挡获,一抹鲜红的液体伴随刺痛从自己的手腕上溢了出来,在地上缀出一朵殷红的花。
高个子满脸灰心神色,面色煞白,鼻翼微微张阖,意外的不是手中的毒针失手,而是此刻指着他的那把剑,原本也应该插进自己的喉咙里。
“说,是谁指使你们唐门来的?”柳雨晴紧蹙眉头,言语似冰莹的钢针一针一针地道。
高个子闻言后原本颤抖着身体逐渐平复了下来,嘴角却抿成了一条线,轻哼了一声道:“说?这就是你们让我活着的理由吗?”
“你可以把它当作交换的条件!”斗笠下鲛绡藏着那一张脸终于抬起了头,口角含了一丝凛然之气,唇颊犹带病容,恰似行将就木之人的气息奄奄。
“看来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高个子撇了撇嘴,扫了男人一眼,正色敛容,肃然道:“那么,我可以在此之前多问你一个问题吗?因为我不想带着遗憾离世。”
对此,鲛绡蒙面男人心中恻然,轻咳了两声,语气温婉似春水道:“当然可以,你请问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酒里掺了避风堂的蝎尾毒?”高个子心底的疑惑犹未断绝,忿忿道:“难不成你每一次吃饭喝酒,都会悉心竭虑地去验毒吗?要知道,避风堂的的蝎尾毒可不是寻常象牙银针之类就可以验得出来的!”
“如果把人生的衣食住行都当做验毒场,那我们岂不是就成为了装在药罐里的蠹虫了吗?”鲛绡蒙面的男人一笑置之,苍白如同蜡纸的面孔陡然绽放一抹恬静的笑容,仿佛三月叶尖上的雨珠,温婉绵软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情愿泡在酒坛子里!”
柳雨晴轻抿薄唇,转头凝视着叔叔,眼眸中含有清烟般的惆怅的光芒,幽幽迸出几分怜惜的目光,相隔两个月不见,他似乎又憔悴了不少,酒对于这个男人而言,又何尝不是穿肠的毒药呢?
“是酒店的伙计告诉了我!”望着高个子迷惑不解的眼色,鲛绡蒙面男人淡淡一笑,回答很干脆。
“胡说!你当我们唐门是马勺上的苍蝇,混饭吃的吗?”高个子双眸精光内敛,瞪红了眼,充斥着愤怒,嗔道:“酒店的伙计怎会知晓?哼,避风堂的旗号虽然名不副实,但是用毒还不至于那么窝囊!”
鲛绡蒙面男人嘴角溢出一缕苦笑,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酒袋来,像是憋闷了很久似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呷上一口,自言自语地道:“经过你们这一折腾,把酒家和店小二吓跑了,没人为我上酒,我就有拿自带的女儿红解馋了。”说着,酒从喉咙里咕咕地下了肚,牵动着喉结抖动,他在甚是满意地回味之后,朗声道:“你不信么?我既然不打算骗你,就一定会述之以实,何况这道理说起来也简单!”
说着,他疏朗的面庞中隐着坦荡荡的底色,霍然立起,下颚刚硬的线条彰显着面部轮廓的俊朗,伸出右手来,上前道:“你可看见了我这只手?”
高个子涩然冷笑一声,不屑道:“怎么,难不成你这只手还能忽然牵出一只牡丹花来吗?”
“其实我这只手,本来是来提酒壶的。但你可曾留意到,刚才酒壶的把子却不在我的手这一边!”鲛绡蒙面男人并不生气,神情坦然平稳,语气沉静似波澜不惊的湖面。
“不在你手这边又能怎么样?”高个子眼神迷惘,满脸困惑,越发糊涂起来,追问道。
“我刚跨进店门时,店里的伙计招呼我上楼坐下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是个左撇子……”鲛绡蒙面男人面上肌肉微微凝固,稍作沉吟道:“内堂向东上楼,伙计从堂里出来的时候,酒壶的把子按理说应该朝北。换句话而言,我若顺势伸出右手提壶,就应该能拧起酒壶,满满地为自己斟上一盏,可事实却是‘酒壶的把子不在我的右手这一边’!”他的眉头舒缓,语调平和,仿佛是在转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所以你便料定了这酒壶必然经过了第二个人的手!”高个子心中已然明白,嘴角含了一缕浅笑,闭目道:“那么之后你佯装出来的病态都是做给他人看麻痹人心的假象了!”
鲛绡蒙面男人水波般明澈的双眸泛起秋日霜露般清冷,深深一笑,那笑意似
一抹晴空映雪的淡淡流云,轻咳了一声道:“也不完全如此。我承认是按照你们设想的情节渐入佳境,但是也非存心要戏弄你们,近日以来的确身体抱恙,不硬朗,一副病泱泱的样子。”
高个子闻言眼神遽然涣散,满面哀伤如晓云愁雾,在经过一弹指的凝神之后,他仿佛已经猜到那个斗笠下藏着的脸的名字,虽然自己未能有机会亲眼见过这个人,但大致可以肯定就是他了,终是笑意漫上唇角,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似女子媚眼如丝道:“原来是你,那么唐胖子和避风堂一干人等死的也就不冤枉了!”毕竟,这天底下虽然心细如尘的人不少,可是属于大大咧咧类的男人却不多;这号男人中好酒如色者有之,可饮姿属于风雅者甚之又少。
说着,他眸光微转,仔细打量着鲛绡蒙面男人的腰间,只见除了手中捏着个酒袋,再没有其它的东西了,眼色一黯颇有失望的表情。他实在想亲眼目睹那是怎样的一把剑,为何握在这样一个酒病痨子的手里,竟成为了令江湖闻风丧胆二十余载的神兵利器?可惜,男人随身所携带的东西,除了酒之外,就别无长物。
正当高个子准备再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启齿了。因为就在低头张望的那一瞬间,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掐住了,又俨如被一根鱼刺深深地哽在了喉结里,紧接着手脚也跟着不住地哆嗦了起来,胃里似翻江倒海,忍不住一阵阵犯呕。
“叔叔,他中毒了!”柳雨晴眼中少许惊慌似流星一闪而过,因为不用待鲛绡蒙面男人说明,她已然明白欲救此人无回天之术,只能快步上前将其扶起勉强支起最后的身子。
高个子眸底出现血红,流露出难以言喻撕裂的痛苦,在又一次惊慌失措之中,他忽然想到了那一锭锭雪花花的银子,不禁心底冰凉,紧皱眉峰,怆然摇头,带了一抹无望与凄楚的神色。
在垂死挣扎之余,记忆把他拉回到了三天前万里无云的万里坡,那是他近段日子以来见过风恬日暖的最好天气,以至于绚灿的阳光从一碧如洗的天空斜晖下来,将白花花的银子们映衬得格外芒耀四射、浴人温心,让人失魂不定。
“你这狗娘养的,终于舍得来还钱了?”高个子趾高气扬地站着,漠视着眼前这个弯着腰、满脸堆满笑容黄蜡色的脸,将“终于”这两个字咬得恨恨的。
这避风堂的堂主黄梅酝外号“黄泥鳅”,杀人偿命的道理不在乎不理会,但好歹终于知道欠债要还钱了,那可是不多不少的一千两呀,是要用多少个项上人头才能换回的辛苦钱!真后悔当初就被这混球花言巧语给蒙骗过去了,结果利息没能捞着,反倒还丢了本钱。原本以为借出去的钱已经属于肉包子打狗的类型,注定要如同流水消逝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可好,“黄泥鳅”终于肯良心发现了,等于捡了个意外之财,能不絮絮叨叨地谩骂一番,外加喜形于色的兴奋吗?
这几天来,高个子搂着这些银子睡觉,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是一种莫大的满足感,简直比搂着美貌的妮子睡觉还要舒坦逍遥,尽管想起“黄泥鳅”的那张脸,心里依旧一脸厌恶,恨得牙痒痒,暗忖寻觅到机会一定要亲手解决了这个败类,为自己白白损失的数百两银子的利息,讨回一个公道。
可现在这些银子的影子却如同梦魇,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上心头。那些明耀入眼的白光是如此刺目,只能让他联系到一样东西——那就是避风堂的蝎尾毒,此毒根据剂量,可以控制中毒身亡的时辰。
回忆到此刻,高个子的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却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如同死鱼黯然突出,一抹深色的液体从他的唇角边缓缓流淌出来,在地板上扑哧扑哧冒着细小的气泡。
柳雨晴心中微微一震,似有根弦被弹动,眼色似夕颜花般清冷疏落,默然叹了口气道:“虽然只是半盏茶的时间,但他死的一定很痛苦。”
鲛绡蒙面男人没有接话,拨着酒盏,徐徐饮了一口女儿红,便放下几锭银子在酒桌上,对着楼下藏匿在柜台后的掌柜和伙计旋即道:“对不住掌柜了,砸了店里的桌子和椅子,还染了一地的血腥味,搅黄了店里的生意。这几锭银子一来是赔偿店里的损失,二来还劳烦掌柜转告官府请安排些人手帮忙给这几位躺在地上的兄弟找一个妥当的安葬之地,以藉亡魂,谢了!”说着,便与柳雨晴一并飞身而起,从窗口跃了出去。临行前,还不忘落下一句嘱咐:这些人乃唐门的高手,地上的粉末有毒,请万分小心。
悄立半晌,楼下的掌柜和伙计们听到楼上没有了任何响动,方才敢探出头来张望,官府衙门的班头率人也刚巧赶到,见横七竖八躺了近十具冰冷的尸体,一问得知乃蜀中唐门的恩怨纠纷所致引起的一场杀戮,也不愿插手这江湖的是非之争。所幸,看在店里掌柜孝敬的一锭银子的情面人,便派店中的杂役小心翼翼地收拾了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