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一似云间月

作者:紫雨千岁 | 分类: | 字数:56.1万

第84章 斧戟相啸

书名:一似云间月 作者:紫雨千岁 字数:3653 更新时间:2024-10-31 00:52:01

第84章 斧戟相啸

“天下面食,尽在三晋河东,有据可查的面食就达二百八十余种。你们若有兴致,可以尝尝口味。刀削面、圪培面、龙须面、灌肠、拉面……皆是极品。”回军营的路上,八贤王赵德芳举袖,眸光盈盈光转地波动,饶有兴趣地介绍道。

“二百八十余种面食?王爷,真的、假的?”紫涵目光闪烁,带着迟疑惊呼地问道。

“绝对不会掺假!”八贤王赵德芳略显苍白的脸庞上挂着一丝灿烂的笑靥,坚定的口吻一扫紫涵那疑惑的表情。

怎么可能掺假?生命是脆弱的,随时都有可能悄然消逝,但是记忆不会:在雁门关驻守的被贬岁月里,在流年轻狂如歌的青葱岁月,他和那个曾经说要在一起的谷雪,相邀每天去品尝三晋一种口味迥异的面食,后来不知道到底是谁为了谁喜欢上了河东“面面俱到”的美食,只清晰记着最后一碗被定格在了“二百八十”的数量上。

“现在的她又身处何方呢?生活是否过着还好呢?会不会对自己还心存怨恨?会不会也会在某个时刻触景伤情回想起从前和某个人共同吃过的一碗混沌、一块梁糕、一品锅贴、一盘甩饼……”赵德芳原本一汪平静如水的心境不觉之中泛起了波澜,或许过去的二十余年,他时常想起,但很少去深思这些问题,因为怕痛,怕自责,怕愧疚,怕担当。

“分开了,就不要打扰彼此的生活。”这是分手临别前留给对方最简单的话,也是最后爱彼此的方式。纵观芸芸人海,每段人生都会有不一样的风景,曾经相爱的人儿,大多都已经散落天涯,只能用陌生人的口吻来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在粮油店铺发生的悬丝救母的场景,恰好闯入了赵德芳一行人的眼帘,他们倚靠在“又见面”的阁楼扶手旁,目视地楼下数丈开外的粮油店,神态各异地闲聊着。

“老爷,你看,就是昨日儿在城门口那个桀骜不驯的小白脸和黑炭头。”青羽将一把六尺梨花长戟依靠在身后侧坐在板凳上,随意拣着盘中的蚕豆往口里送,用略带诧异的神情道:“他用的是西域的金蚕丝诊脉,出手不凡,抛开武功内力不谈,一定是悬壶济世的高手。”

“眉心一点红,拨琴一根丝,疑似花中秀女,却是端庄妙男,人称‘无泪江仲景’。”紫涵伫靠在柱子间,双手抱臂,敛起似月的黛眉,用清冽的声调道:“果然是他—可惜,怎么也没有想到江湖传奇的神医鬼手竟是年纪轻轻就已坐在轮椅上的人。”言语之间,一声惋惜之声悄然落下。

“我带你们俩来馆子是品尝这表里山河的地道面食,来饱口福的,不是让你们登高望远高处来看美女或靓仔,来饱眼福的。”八贤王瞟了俩人一眼,浑然一笑,一边嘱咐着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热气腾腾的刀削面,一边关切地问道:“浇头可是用金针木耳鸡蛋打卤?”

“不会错的,都是按照老规矩配搭调料,外加黄瓜丝、韭菜花、老陈醋,保证内虚外筋,柔软光滑,绝对可口!”店小儿微微惊愕,夸耀道:“听您老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对咱们这里的饮食习惯还挺懂行。”

“吾半生没有什么作为,只是绕了大江南北走了一遭,相比于燕都炸酱面、山东伊府面、蜀地担担面、江城热干面,我觉得还是这里的面食更嚼劲十足,回味无穷哈!”八贤王没有参与青羽、紫涵的话题,倒是与店小二交谈甚欢。

“这位爷,您算是来对时候了,我们这里的面不仅品质好,而且讲究机缘,因为骨汤需要长时间熬炖而成,工序复杂,所以每天只能供应两百碗的量,您这桌的三碗,刚好就是本店今天售罄的最后三碗。”店小二俯身笑嘻嘻地迎道。

八贤王眼眸中有微亮的光芒,含着温婉的笑意,侧耳对青羽、紫涵道:“二十余年年了,还是老规律呀!看来,咱们今天的运气挺不错,不知道是要遇见哪位贵人呢?”

店内,食客如云,店小二忙碌着高声吆喝,来回窜动。铁无涯见吃个区区小面还要等个排位,神情急躁涨红了脸,一边催促,一边啜道:“这店家做生意店小也欺客!”。

江晟倒是一副闲情逸致的摸样,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着掌勺汉子削面,只见其左手托住揉好的面团,右手持刀,对着汤锅,嚓、嚓、嚓,一刀赶一刀,削出的面叶儿,一叶连一叶,恰似流星赶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白线,面叶落入汤锅,汤滚面翻,又似银鱼戏水,煞是好看。

“客官,真是对不起,午时过后我们就要熬制骨汤了,伺候完楼上的几位客人,小店也准备打烊了--明个儿请您打早!”面店的掌勺走出厨房,面带歉意地躬身道。

“什么,这面就售空了?真是扫兴,枉费在店里还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当铁无涯得知最后几碗刀削面刚刚从自个儿眼前经过送往阁楼时,心情懊恼道,言语中带着气。

第84章 斧戟相啸

“如果刚才不管粮油店的闲事,估计就能赶上了。”江晟凝视着厨子搁在菜板上的弧形刀,似是唏嘘,悠悠地轻叹了一声:“可惜了……”言辞间难分是真是假。

铁无涯挠了挠头,不由补充道:“少爷您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今个儿错过了,明天打早过来就行了。无非是一碗面而已。有什么可惜的?”

“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入水,翻白浪;柳絮飞凛,落树梢。”江晟闭上眸又睁开,收摄心神,轻描淡写地解释道:“食欲是需要环境和雅致来挑逗的。刚才见那汉子操刀时手腕灵,出力平,用力匀,每个面叶的长度恰好都是六寸,如同欣赏一场优雅演出,顿时兴致勃勃,食欲颇佳,对这小小一碗面的美味就格外期待--可惜坏了心情。即便是明日再来,即使还是舌尖上的美味,心情却不见了,对美食的兴趣也黯然失色。”

“说的好,楼下的这位朋友,如果还有心情,可否考虑屈身到阁楼上走动,来品味一下这舌尖上的美味呢?”紫涵性格豪爽,爱好交友,招呼道。他从小过着江湖上打打打打的日子,虽然武功根底不错,但没有读过几年私塾,特别崇拜儒雅博学、文质彬彬的气质型,见江晟出口成章,觉得其除了医鬼‘无泪江仲景’的名号外,至少还能考个举人什么的,便对江晟邀约道。

但话音刚落,紫涵立刻后悔了,他方才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神医鬼手“无泪江仲景“是年轻轻轻就坐在轮椅上的人。他怎么方便从楼下到楼上走动呢?

“没有心情!”果然,江晟对他的盛情邀请一口拒绝了。

铁无涯护主心切,以为对方是有意挑衅,借机嘲笑少爷双腿残废,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斥责道:“是那个龟孙子在这里摆谱装大爷,滚出来先吃我一锤,再爬回来吃你的面!”。

紫涵脸色泛起潮红,目光有一瞬间尴尬,正揣摩着该如何解释,不料一个凝神,青羽从阁楼扶手处探出头来,原本就对江晟俩人没有好感的他,怒气渐生,神色怏怏不乐地抢先反驳道:“你这炭头,真是不知好歹!我家兄弟一番好心好意,却遭来你一顿乱骂。看你生的是豹子头,心却比针尖还小,嘴上功夫尽是娘们的玩意,不知道除了粗言秽语外,还能有什么能耐?”

铁无涯原本性情火爆,被青羽的话语一挑逗刺激,更是怒火中烧,目光迸裂出森冷暴戾,连连叫嚷道:“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头发又黄,还带着耳钉,拿丑当俊,真以为自己是金毛狮王呀?”

青羽最恨被人拿自己头发黄和带耳钉说事,他立马侧身握起搁在身后的六尺梨花长戟,一个跨步直接从六、七米高的阁楼跃下,锋头直指铁无涯的额间,大声喝道:“看是你的斧头硬实,还是我的长戟厉害?谁让你在这里乱嚼舌头。”

紫涵欲要阻止,但手刚刚触碰到青羽的胳膊,他已经满带怒火纵身跃下,只扯下衣襟一脚,他暗自责怪是自己考虑不周,惹出祸事,本想迅速下楼拦住两人的打斗,但在下意识与八贤王交汇的目光中,领会了暗示,让自己暂且不要插手,稳住不动,便果断停止住了脚步,只有静观其变,满眼焦急地注视着局势的发展。

铁无涯也不甘示弱,举起沉沉龙头双斧过头顶,气贯长虹般利索迎了上去,斧锋在空中旋劈,呼啸而过,当头一棒实在有数百斤的力道,青羽长戟一挥,宛然一条轻盈的游龙,身轻如燕抵住犀利猛击,反手一撩,又开始挥戈势劲力反攻,一招“蛟龙出水”迅速展身撤步,出手也是刚猛。

幸好,已经临近面店打烊的午后时分,铺面的食客不多,加上掌柜和伙计,不过稀疏的十余人在吃过面后,悠闲地聊天说地或品唱点心,他们对眼前突发的打斗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其中有三、四人发出“唲”、“啊”的惊叫声,然后失魂落魄地逃出了铺子,剩下的人更多是带着几分悦色,稍有兴致地坐在一旁,捧着茶或瓜子,如同看戏一般当凑热闹看,时不时喝彩叫喊出一个“好”字。

两件兵器一个体宽,一个身长,双方对接交锋五十余招,大致势均力敌,所产生的气流一次比一次大,震得大堂东侧的一只黑釉大酒坛“嘭”的一响登时化为数十块瓦片,瓦片极为峰利,如同钢镖、飞刀一般向四下里飞速乱串,一旦触及肉体,定将血肉淋淋。大堂里顿时惊呼一片,余下的人群慌乱起来,但似乎已经来不及躲闪。紫涵见状,立马抽身释放出插在腰间的两把回旋斩,各自从左右方,迅速凌空飞旋,刀背上仿佛长了眼睛,一跃起,便掠身径直撞向四野里乱溅的酒坛碎片。众人原本以为是想通过阻力将瓦砾一一打回到地面,却不料瓦砾在遇见刀锋的瞬间化成杂末碎片,如同切豆腐一样,连叮当之声也听不到半点。

其中有六、七块锋利的瓦砾在将要接近食客或伙计的要害部位时在秒间被及时击落成杂末,这又包括直接刺向江晟额头和胸前的两块,其中一块碎片正对着他眉心一点朱砂滑落,幸好没有碰着那白皙无比、娇滴滴的肌肤。

第84章 斧戟相啸

两把回旋斩在环绕大堂一周之后,交会在一起,合二为一,竟然形成阴阳刀,寒光烁烁,绝非凡品,冷冽而又慑人。

铁无涯和青羽见持兵器一时难分胜负,求胜心切,便凌空飞起在半空中连对了一掌,两股力量都是刚性十足,蕴有浑厚内力,最终仍然相持不下。

“无涯,是我们出手伤人在先,还不快收掌!”江晟俊朗的脸上绽出一丝清淡的微笑,终于开口发话了。

与此相对,几乎同一个时间节点,八贤王赵德芳也朗声言道:“青羽,我们虽是无心之过,但的确理亏在先,还不快住手!”

铁无涯和青羽听闻后各自退了半步,均收回招数,双方人马站成了两方阵势,在面铺大堂中间隔开五米、六米距离。彼此俩人互睨一眼,背心都已大汗淋淋。

众人经过能要命的雷霆阵势这么一吓,再也没有观赏武斗的雅兴,不敢在店铺内停留半刻,“嗖嗖”地溜之大吉,生怕遭来横祸。

八贤王赵德芳在紫涵的搀扶下走下楼梯,垂下双眸,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一场误会,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少侠和这位大力士勿怪!”

“早闻霹雳阴阳刀,出手辛辣,吹毛利刃,逢人头就取,今天有幸一见,真是大失所望呀!”江晟并没有直接理会道歉,倒是用略显轻蔑的口吻叹息一声道。

“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只是阴阳刀留给江湖人一个片面的印象。它不一定就是冷酷无情的。”紫涵眼波幽幽道。

“兵器和人一样,留给别人什么样的印象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身材质究竟怎么样,是不是好料?”江晟保持一贯高傲的神情,眉心微动,淡淡道:“你是这把刀的主人么?”

“算是吧,尊驾有何指教。”紫涵见江晟对刀的来路似乎比较熟悉,好奇地问道。

“你希望我说报仇,还是报恩呢?”江晟表情略显严肃道:“问一件杀人不眨眼的兵器,自然是寻仇来的了,还用着多问吗?”说着,他推动了下轮椅,眼角斜斜扫过,眸中微微发亮,肃了神色道。

“尊驾的双腿……难不成与这霹雳阴阳刀有关系?”紫涵顿时警觉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安的氛围,每个人的表情抽搐起来,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

“不错,你还不算太笨拙,一猜就中。”江晟轻巧一笑,眉心一点朱砂皱起微微上扬,眸中尽是寒玉般冷冽幽光。

此时铁无涯更是戒备再三,他熟悉一旦遇上不寻常或者特别烦心的事情,江晟惯有的姿态就是皱眉心,他随时准备抡起斧头再大干一场。

青羽年轻气盛,原本刚才就没有打爽,心中有些不服气,见形势有些不对,胸中也是热血沸腾,随时准备抽戟再战他几十回合,现场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这位朋友,我的这位小兄弟人品和武功呢,还算不错,但是胆小如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你不要说半句,漏半句,吓坏了他。”八贤王赵德芳眼底先是闪过一抹错愕,随即神情恢复淡定,语气平缓道。

“嗬,你怎知我只说了一半话,漏了半句?另一半话就不会吓坏这位兄弟。”江晟长眸微睐,沉声问道。

“因为你的目光纯正,并没有恶意!”八贤王赵德芳埋头细细品着搁在案桌上的茶,然后淡淡一笑,抬眸凝视着江晟,胸有成竹地说道。

霎时,两道犀利的目光在瞬间交错,如同雷鸣闪电在一瞥间碰撞在一起,擦出了火花,只不过不是在等待倾盆大雨泻下,而是在攀比谁更能够看透人心。

一弹指的时间过后,江晟冷冷地把脸移开,唇角却绽放出朗月入怀般的笑容,好像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的确与阴阳刀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在我未满龆年的孩童年纪,被歹人劫持,那人手中正握的寒光烁烁的阴阳刀;我亲眼目睹过那刀光之阴冷,杀气来势汹汹,却暗无声息--在百米之外的漆黑之夜,还未等围攻的敌人刀锋出鞘、弯弓上弦,就已经以千钧之力咆哮回旋径直取了三十余人的项上人头。”

“即便是你耳根聪灵,反应迅捷,快速出手用利剑或钢刀去阻挡死神的到来,都是无事于补。”江晟用曼妙的左手指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扶手,双目微陷,仿佛依旧心有余悸,略略沉吟道。

“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不过是一把回旋刀,持兵器运用内力把它狠狠挡回去,再合围杀他一个“瓮中之鳖”,岂不快哉!”青羽陡然追问道:“毕竟,每一件兵器都有自己威力的不俗之处。”

紫涵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青羽,扬起唇角,眼眸中泛出一抹浓重而坚定的悲凉道:“不可能!”

“为什么?”此时,青羽和铁无涯倒是默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江公子已经说过了,阴阳刀的阴性森森,锋锐无比,一贯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紫涵目光有一瞬间的松弛,解释道:“阴阳刀乃越国铸剑大师欧冶子的传人用上古神兵青釭剑的剑梢在上千度炙热的火炉中熔化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即便是上等玄石打造的锋利之物,都能被轻而易举地折断。”

“不错!”江晟狭长的睫毛一扑扇,点水秋眸明亮道:“奇门兵刃在霹雳阴阳刀面前,就如同纸片一样被一捅而破--甚至,在对手身首离异的瞬间,项上那原本应该喷射如注的血花还没有来得及绽放,人就已经愕然倒地,滚烫的鲜血才渐渐地浸湿地面,仿佛一朵似火焰融化了天山春雪的木棉花那般斑斓艳丽。”

原来,十六年前的夏天,在天山锡尔河下,正值垂髫之年年近七岁的江晟又一次想着法摆脱掉了身后的“尾巴”铁无涯,独自推着轮椅来到了山光水色的河边。这是他三天前无意间发现的圣地:河中的水都是由冰雪融化而成,清澈透明,似一面晶莹剔透的镜子;洁白的雪峰,翠绿的云杉倒映在水中,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最关键的是,这里,只有江晟一个孤独的人影伫立在水边,在静静地享受着一个人的孤独。

寂寞的人,不一定感到孤独。而孤独的人,往往总会感到一种无所事事的寂寞。如同拖着疲倦的躯壳,置身于喧嚣的人群中,凝望着万家灯火,却凄凄然不知该归向何方。一种无以名状的焦虑感和自卑感席裹着全身,吞噬着内心,让自己难以自拔。

然而,孤独与自卑就犹如一对如影随形的孪生兄弟。江晟,就是一个从小习惯孤独、乐意孤独、甘心孤独的人。因为双腿天生残疾的阴霾,他不愿意主动接触同龄人,用孤傲和强势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内心的自卑。又加上肌肤白皙宛如少女的原因,他害怕被别人嘲笑,更是加固“围城”自我封闭,习惯佯装高傲,用傲慢的目光扼杀所有嬉笑、嘲讽的可能性,甚至将一切同情和怜悯之情也拒之千里之外。

他天资聪慧,更勤于刻苦,不仅深得天山无量医尊半坡道人的真传,而且创新出奇,五岁熟识“四象”、“二十八宿”,七岁能将“望闻问切”运用自如,十岁便自创盘丝绵掌“天蚕吐丝”、“灵蛇摆尾”,熟练运用悬丝诊脉。

但是,这一切骄傲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依旧是一个自小残废的孩子,依旧是一个注定永远要坐在轮椅上仰望天空的弱者。与其他同龄孩子不同,他从来无暇要天真灿烂般数星星、看月亮,也从来不屑励志要有什么抱负做个伟岸式的英雄人物。

如果说着更准确一点,前者不是无暇,是不屑;后者不是不屑,是无暇。他要腾出尽量多的时间去钻研医术治愈腿疾。毕竟,此时的他才七岁,对腿残还有不服输要挣扎的欲望,对命运还有不低头的勇气和憧憬。

只是在自我世界封闭的同时,他会做个像淘气孩子,借故从“尾巴”铁无涯的守护下逃出来,扬起脸,透透气,露出明媚温婉的笑容,自我放风一阵子。

他不喜欢成为被保护的小动物,更不喜欢被圈养的生活圈子,但是双腿患疾,很多时候必须求助于他人的帮助,很多时候自己原本就是一只容易被伤害的兔子或小猫。

铁无涯是天山半坡道人在普永桥街边看技杂耍摔跤时,给了赎身费收养的孤儿,体貌黝黑,广额阔面,不待成年已经是虎体熊腰,气雄力壮,

据说父母双亲曾是开封(汴州)手工业作坊的裁缝店主,生下此炭头儿后生意红火不已,站在店门外等待量体裁衣的顾客络绎不绝,在半条街内一览望不到头,所以给小儿取名“铁无涯”,喜获若宝。开店仅仅五年的时间内,铁家旗下已经有十余家分店遍地洛阳、许昌等北宋名城,白市、夜市和晓市的生意都爆棚,交易数额动即过万。

北宋的都城开封和华北平原上其他城市一样,布局横平竖直,民居铺张开阔,大街宽度逾百米,起着火灾隔离作用,因而火灾发生时候,通常受到损失的局限于一个街区。针对火灾的威胁,皇室、官宦、富商在住宅和货栈的四周挖了防火渠,很好保护了自己的财产。引水的通道让沿东北城门一带聚居的人群形成了富人区;而普通百姓在大火来临时候只能抱头乱窜奔西湖边逃命。

想来钱财来着太容易,后来父亲沾惹赌博,小赌成大,自然家境落败。待到铁无涯五岁时,父母双亲原本到开封普济寺祈福,却因家庭琐事竟然在庙堂上争执吵闹起来,终不欢而散,回到家中半夜雷雨大作,戌刻,院中枣树被雷击中,火光骤起,由庭院延烧至厨房,数十亩华寨化为寥寥青烟,父母双亲也不幸在火海中丧生,唯有铁无涯被母亲情急之中从窗棂将他抛下防火渠,一丈高落水他竟大难不死,可惜成为了孤儿,跟随江湖艺人街边杂耍,混口饭吃。

因为铁无涯长得虎背熊腰,气雄力壮,脾气易躁,半坡道人授他鼎天铁锤,一双一百四十多斤重的兵器,被他杂耍着呼呼生风,真是恨天无柄,恨地无环,要不,他准盼望着把天扯下来,把地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