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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似云间月

作者:紫雨千岁 | 分类: | 字数:56.1万

第75章 醉仙楼

书名:一似云间月 作者:紫雨千岁 字数:3634 更新时间:2024-10-31 00:52:01

来到醉仙楼,果然是金陵最好的食府,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早已经高朋满坐,觥筹交错。

燕三郎不想排队等候,只见他站在门外扶梯下,对着“少鹰派”的几个孩子,故意大声嚷道:“什么呀,小朋友,你们说你们的娘纠集了一帮‘母老虎’,刚从怡红院折腾出来,现在准备四处到醉仙楼抓现行。”“是呀,我娘她们好凶的呀,说是要把天下的负心汉生剐活剥了,把不要脸的女人给乱棍打死!我担心我爹他这次死定了,就想提前报信,你帮我上楼看看是不是在店里呀!”“呵,那肯定是要死翘翘了,有好戏看咯!”燕三郎拖长了嗓音,幸灾乐祸道。

话音刚落,只见醉仙楼的男男女女有三分之一躁动起来,续而人头攒动,伴随一阵慌乱的脚步,最后在几弹指的时间内酒店内原本满满的座位,霎时竟被腾空出不少位置。

此时,燕三郎和众小孩儿背对着醉仙楼,手指藏在身后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当数到十的时候,回头看醉仙楼内已经一片狼藉,留下大桌大桌还没多开口吃的菜,还有人挤人挤掉的帽子和手绢。

他们这才不慌不忙地进入店里,坐在一桌菜肴丰富、酒色香醇,但还没等多动筷、人却落荒而逃的饭桌前,燕三郎指着家宝,对店家小儿道:“刚才走的这座客人是这娃的亲爹,因为在外‘偷腥’,没有脸面见他儿子和老婆,和情妇跑了,这座菜就留给他娃儿填饱肚子,毕竟一路小跑着过来报信,不是饿了也是渴了。”掌柜和店小二心有甚是不快,狠狠啐了一口道“也不害臊!”幸好客人在下单的时候就提前付了款,否则必定河东狮吼直接报官。

“对了,那有这桌、那桌……统统把还没动筷的菜给我们打包,人跑了,但菜绝对不能浪费掉!浪费可耻嘛!我们姑且也就不嫌弃是‘二手菜’了!”燕三郎支颐而坐,回头补充道。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孩子们也把握准时机,烘托气氛道。

“怎么的,还没完没了的!”掌柜发起脾气来,性子急躁道:“你们这一群熊孩子,不要耽误我做生意,快滚开!”说着,忙使唤店小二儿赶紧撵人出店。

孩子们扮了扮鬼脸,并不搭理,叫嚷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饭菜,他付了钱,凭什么不让我吃,你们开黑店,欺负小孩!”说着,佯装委屈地哭了起来。在场其他桌的客人却哈哈大笑,随声附和道:“老板可不能把饭菜又收回去,转手卖二道价格哈!”

碍于情面和信誉,掌柜示意店小二儿不再驱赶,满脸却是怒火中烧。燕三郎绕道至掌柜身边,嬉皮笑脸地拍拍其肩膀让他消消气,口中喃喃道:“别看他们现在是小孩子,将来长大了都是要当英雄的,自然是‘雄孩子’了哈!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别生气嘛,快招呼小二儿把未来的英雄们照顾周到了,续好生意兴隆的香火,才能保证你这家店能做成百年老店,经久不衰!”掌柜横眉冷眼地睨了燕三郎一眼,低喝一声,骂了一句:“登徒子!”便埋头做账,不再理会他。毕竟饭钱、菜钱、酒钱已经收进囊中,不想多生事端,对耍无赖之人讲话也是多余,不如留点口水养牙齿吧。

燕三郎陪同熊孩子们坐下,畅快自如地大饱口福起来,痛快淋漓地大吃一通。乳酿鱼、葱醋鸡、油浴饼、桃仁鸡丁、宫保兔肉等应有尽有。

“燕哥哥,你怎么知道有人会跑路呢?”家宝一边吃着烧鸭,一边抬头疑问道。

“你知道你现在手里抓的汴京烤鸭要多少银两才能换一只鸭脖吗?你晓得这里凭借东临秦淮、南靠集市,以及曾经南唐后主李煜的光顾之幸,酒水比其他客店要贵好几层吗?”燕三郎的提问似流水湲湲潺潺,曼声道。

“这是因为老板乃孔夫子的砚台--心太黑,漫天要价呗,跟人跑不跑有什么关系吗?”锁儿依旧不解地问道。

“当然有重大关系、直接关系、必然关系了!”燕三郎轻轻地戳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斩钉截铁地说:“在这种场合吃饭,普通老百姓少则一个月的伙食费玩完,多则半年的农活儿白干,依照一个男人的正常消费习惯,花血本请女人在这种场合吃饭,通常只会针对两种对象——”

“那两种?”孩子们饶有兴致地问道。

“要么是还没有追到手的猎物,要么是已经另寻新欢的宠物。”燕三郎沉思片刻,缓缓道:“正所谓‘一等男人家中有家,二等男人墙外开花,三等男人干活回家’……算了,少儿不宜,这个话题不适合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的。”他瞬间醒神,不觉哑然失笑道。

“老大,好像很懂也,是有过新欢,还是旧宠呢,所以感悟这么深刻,总结这么到位呢?”锁儿嚼着香喷喷的牛肉俏皮道。

“这就要先请教阁下问的是那个新欢?那个旧宠了?”燕三郎反问道,说着,又敲了下锁儿脑门。

第75章 醉仙楼

“嘘,就欺负我们是小娃娃不懂事了。”

“既然不懂就不要乱发疑问和感慨,此处只管吃饱喝足,禁止任何煽情哈!”燕三郎舒适地斜靠在一把逍遥椅上美滋滋地欣赏着悠悠秦淮河一池春水胭脂色的风景,对饭桌上四个正在‘埋头苦干’的小人头发号施令道。

忽然,只听家宝双眸微微放光,手指着前方,回头惊喜地叫道:“是他也,就是他。”合不拢嘴的口中还包着没有咽下的饭菜。

“哇,果然好靓仔哈,好有型喔,好俊朗也!”顺眼望去,锁儿和其他小伙伴们也禁不住感概道。

只见沐云帆一袭锦衣,标俊清彻,风神卓然,独自坐在隔壁帘内的茶具前,那是客栈内欣赏秦淮河最佳的位置,他静静地享受着“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桨声灯影和不绝笙歌,仿佛这一切承载着他旅途中的丝丝疲惫,在十里流淌的波面上弹落尘土和倦意。

忽然一枚铜钱向眉心疾走,沐云帆如游丝轻松地偏头侧目闪过,回头时,食指正好夹住了这枚铜币。

“我说这位公子,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热情的美酒,与其一个人在那里独觅春色,何不过来痛饮几杯!”燕三郎举酒道。

“我不喜欢饮酒,但喜欢结交朋友。少侠机智聪慧,思维敏捷,几位小朋友也乖巧可爱,在下很荣幸有这个机会与阁下小酌一杯。”沐云帆倒不推脱,温润如玉的脸庞溢出一丝笑容,回应道。

“喔,刚才那一幕,我见店内的人要么争先恐后替我买单,狼狈逃走;要么有说有笑地看着热闹;要么指指点点地评头论足……只有一个人面无表情,神情麻木,依旧行若无事地看山、看水、看风景,我还以为他是聋子或者哑巴呢!”燕三郎一个箭步,掀开帘子,凑到沐云帆身边,向窗台仔细地看了看,又左右望了望,在耳边私语道:“其实我原本料想定然有个清秀雅致、娇羞柔嫩的妞儿在楼底下与你眉目传情,你才这般入神,原来你还真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也!”说着,燕三郎倚靠在柱子旁,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着实让人惊鸿一瞥的男人。

“帅哥哥,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呢?”家宝也凑上前问道。

“我从‘夸夸其谈’来,准备到‘年年丰收’去,途径贵地。”沐云帆眼中浮起隐隐潮气,泯着茶香道。

“喔,从广西海口来(宋代,海口划归广西),准备到江苏常熟去,这位公子爷,你千里迢迢行走江湖,光盘缠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家室出身想必一定是鼎盛旺族吧!”燕三郎目光中隐约浮起一缕疑虑,趁机问道。

“在下沐云帆,家境委实攀不上鼎盛两字,将就‘凑合’罢了,只怪在下天性顽劣,喜欢游记、探险,不习惯被家规束缚,所以立志游走四方,行万里路,做个放荡不羁的游侠客。”沐云帆温婉而笑,透出一抹沉着,解释道:“海口地处热带滨海,朝廷刚刚开埠,风光独特,景色可餐,纵使千里迢迢奔波,也不枉虚行。”

“沐公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气宇轩昂,风度不凡,一看就是阅历丰富、胆识过人、才思敏捷的有为侠士!”客栈掌柜掀开珠帘,亲自送上点心,不由夸赞道。他在路过燕三郎时,又故意瞪了一眼,略带鄙视的神情道:“不像有的人,年纪轻轻就骗吃骗喝,只会耍小伎俩,带坏小朋友。”

“坏了,阅历丰富、胆识过人、才思敏捷这些词汇好像都是老大的‘专利词’也,这老头是在拿‘帅帅’做对比挑战老大的权威也!”锁儿对着来福、虎头窃语道:“老大这回要发火了!”

“可是帅帅真的很棒耶,你们不觉得有‘颠倒众生’的感觉吗?”来福也‘倒戈’反问道。

“帅个头呀,这个年头,男的都叫帅哥、女的都叫美女!”说着,锁儿顶住大拇指,中指蓄势待发,各自弹了虎头和来福一个脑门,拖着语重心长的口吻,佯装若有所悟地道:“拜托,我们是堂堂‘少鹰派’的班子成员,能不能不被世俗化、功利化、妖魔化呢?不要总是学大人以‘相貌协会’的标准判断是非高下。老大常说‘这个时代的江湖讲究的是内涵,是内涵!美貌不是王道,内涵才是本质’!”

“这个道理我们当然明白,老大一贯的处事作风就是跟不帅的人比帅,跟比他帅的人比内涵。”虎头和来福摸着隐隐发疼的脑门,相视一下,满脸委屈道。

三个小屁孩的话音未落,便听闻珠帘内传来一阵掷地有声的话音,声调再次被拔高道:“这个时代的江湖讲究的是内涵,是内涵!美貌不是王道,内涵才是本质!如果你有勇气,有骨气,有志气,就和我燕三郎比内涵,比境界,比深度!”只见燕三郎遽然变色,迅即起身道,面带愤愤不。

“相貌和品位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成正比的,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位燕兄的情绪何必这么义愤填膺,一切淡定就好,从容且对。”沐云帆缓缓撑开手中的折扇轻摇,垂下眼睑,心平气和地说道。

“既然如此,要么接受挑战比内涵,要么自认是绣花枕头一个,徒有其表,胸无城府。”燕三郎见他语意中有推却之情,便步步紧逼道。

“沐公子,这小子凭借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如此嚣张,自视甚高,您不要怕他……”掌柜觑着眼看着燕三郎,涨紫了脸不平道。

“知道怕就好!”还没等掌柜话语说完,燕三郎“咯”的一声清碎如冰的冷笑,便翘起左腿,右手从桌上端起盛有精致点心的餐盘,津津有味不管不顾地吃了起来。

“切!我的意思是说‘沐公子您不要怕给这小子难堪,对于缺乏家教和礼数的人,就要在气头上浇他一盆冷水,让他对自我和人生好有更加清晰的认识和准确的定位,这对于个人和社会都有好处!”掌柜略带无语和讽刺的腔调,咬着牙补充道。

“比一比,比一比,把他彻底比下去,浇他一个‘落汤鸡’。”客店内其他食客也纷纷起哄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多。

空气中如胶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沐云帆眉峰拢起,手中的折扇被灵活的五指把玩着,目光轻轻的飘到燕三郎的身上,唇角露出一席浅浅的笑意道:“那好吧,但不知道怎么个比法?”

燕三郎在江湖上的武功向来以“草上飞”的轻功闻名,逃跑之术独步武林,但内功表现不佳,比试武功遇见高手只能败北,所以往往采取“走为上策”的技法,头脑倒算是灵光。只见他稍作思忖,信心满满道:“武能安邦,文以治国。看你眉清目秀,斯斯文文,就不欺负你花拳绣腿的功夫。我们玩高雅一些、简单一点的游戏:比才智,你问我答,或者我问你答,打不出或打错者为输,怎么样!”

“好,承蒙燕兄照顾、体恤,就先请燕兄出题,我来答。”沐云帆一纸折扇,潇洒俊逸。

“既然如此,我就再体恤你一下,见你年轻轻轻就离家出走,浪迹江湖很多年了,想必从小就不服管教,不好好读书,一心想做‘人在江湖’的古惑仔,就先降低考题的难度,考你几个最简单的成语。”燕三郎佯以君子风度,唇角扬得更高,提前声明道。

“燕兄真是善解人意,沐某先在此感激不尽!”沐云帆拱手言谢道。

围观众人觉得文斗不过瘾,不由发出一阵嘘嘘声,静观其变。

四个小屁孩在嘘嘘声中不约而同地耷拉下脑袋,也习惯式地“哎”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