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甲天下
作者:清溪河的大水怪 | 分类: | 字数:4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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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上天子山,天子山上
一场意料之外的春雨忽然袭来,将整个忠州城内的桃花李花都打谢去了,不过干燥的土地有了水分,前些日子被晒得有些焉儿的菜地里忽然间就变得生机勃勃,正如天子山下已经聚集起的十二位中举学子。
这次乡试的十二位举子中,被西梁道士林看好的曾玄和施荣二人自然是成功考中,但名次却远远不像之前预测的那样,曾玄名列第四,而施荣则位列第十。虽说按照本朝科举的规矩,只要考中举人就能参加当年的秋闱,但是整个大瑔十二道,各道乡试中中举学子有近一百五十人,前三甲或许有人能记住,可排在后面的,谁能记得住?京城里的那些想要找乘龙快婿和得意门生的达官显贵们肯定都是从上往下看的。
这次西梁道的前三甲都是之前寂寂无名的角色,不过这次考试之后,特别是取得头甲的欧阳复一定会天下皆知,至于排在他后面的冉齐文和那个名叫贺勇的学子,则也多半会被某些大人物记在心中的。
解兆新没有和冉齐文、欧阳复站在一起,而是和其他几位书童婢女们站在阶梯旁,场内的十二位学子穿着各异,有的锦衣华服如施荣曾玄,有的一身素麻如排在第十一和十二位的王钊、吴亚,冉齐文这样一身寻常学子装扮的竟是唯一。很多人说寒门难出贵子,可实际上那些衣食无忧的小康之家,没有大富之家的眼见也没有经历过贫穷的苦透心扉,才更难出人才。
一位身着华服的老人从阶梯上慢慢走了下来,一直观察着周围的解兆新直到这老人下到离他们不远处时才察觉到这位老人,解兆新转头看去,那老人下楼梯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不差分毫。老人身形稳健,远远不像看上去的苍老,这就是王府的底蕴吗?
老人没有自持王府大管家的身份站在台阶上高高在上,而是一路走到台阶之下站在诸位学子身前后才躬身对他们说道:“恭喜诸位举子,我是王府官家宋阚,今日王爷他老人家邀请各位举子在王府举行家宴,请诸位西梁学子勿忘读书之本意,将来进入朝堂之后为我大瑔造福一方。”
十二位举子收起考中之后的春风得意,齐齐弯腰作揖。
老人侧过身,让举子们的行李朝向天子山上,等到众人起身之后才举起手做出邀请收拾对众人说道:“请举子们和我一起登山吧,诸位的随从也可一起登山。”
冉齐文对着解兆新点点头,就随着施荣登上阶梯,那欧阳复也许是人缘不怎么好,一个人独自登山,在人群之中更显孤独。
解兆新跟在众人之后,那名叫宋阚的老人登山之前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解兆新,但眼神一闪而逝,随即又笑呵呵的招呼众人往上山走。
也许在外人看来,整个西梁道都是梁王他老人家的私产,但赵剡入主西梁之后,就没有干过与百姓争利的事,所有私地也就是这天子山而已,曾经的天子村现在的楠木村,也成为了王府家丁护卫们家人生活的地方,曾经的村民则被王府迁到了别处,但每一户从天子村迁出的村民都获得一笔足够两代人吃的财富。
解兆新没有像那些举子们一样意气风发一会儿回头远眺一会儿凭栏驻足,他只是埋着头走在台阶之上,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少年,当然他也确实是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普通少年。
解兆新局促的模样落在了同样走在举子们身后的一位书童眼中,他故意走到解兆新身边,阴阳怪气的说道:“山里来的猴子回了山,咋还变得胆小了?”
话音虽小但也落在了一行人的耳中,王钊和吴亚两位举子本来还沉浸在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畅快感受之中,听到这话之后不禁心中愠怒,如同一个锦衣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剥去外衣,露出了里面被洗得发白的内衬。
“清风!”曾玄恼怒自己这名书童的口无遮拦,但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将话说白。曾玄名字中带有一个玄字,从小也喜好黄老之说,因此给自己的书童取名清风,意寓“心中无尘,清风自来”,可这小子自从跟着自己到白鹿书院之后,看到自家老爷在众多学子之中的地位之后不禁有些飘飘然然,这次乡试曾玄只排在第四,被几个不知名的同窗压在身下,自然心中愤慨。
清风自知失言,将头埋了下去,只不过解兆新看着这个小书童的眼神里满是倔强。
解兆新知道这少年话语所指是自己,可是对他来说,这点言语真算不了什么,乌杨村里听到的恶毒话语比这更甚百倍,比这更多千倍,解兆新早已看淡。当然与乌杨村的那些刀子嘴豆腐心的话相比,这跟只见过一面甚至可能他都没记住过自己长啥样的小书童,肯定不是刀子嘴豆腐心。
解兆新看向冉齐文,冉齐文没有愠怒,却是有些愧疚。他本就是心情恬淡之人,遇事能不争便是不争,这次带着解兆新过来的目的一是想带解兆新见见世面,二来则是自从邱闵离开之后,解兆新似乎就失去了生活的动力,除了每日早间的修行之外,与自己学习读书写字以及钻研武道那是一样也不做,王辰露曾私下找过冉齐文,很担心解兆新现在的状态,让冉齐文能多开导开导他。到底是少女更早熟些,刚好有这游览王府的机会,冉齐文希望解兆新看到这一道之地最高贵的殿堂,能让解兆新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向往。
可是冉齐文也万万没想到,曾玄的书童竟如此胆大,当着十二位举子以及王府大管事的面就敢出言嘲讽。
即是曾玄书童对解兆新无礼,那也就别怪自己对曾玄无礼了。冉齐文平日对那总被前簇后拥的曾玄并无太多恶感,可要说好感,那还真如冬天老梧桐的叶子,是一片都没有。
冉齐文正欲开口说话,就听到走在后面的欧阳复笑道:“西梁一道,上有西掖和北赫,可这么多年来风调雨顺,百姓安家乐业,那是咱王爷的福泽荫蔽了西梁,我呢,要是生在他处,可能也就是只沐猴而冠的野物,但受了王爷他老人家的恩泽,让我今天能跟施兄、曾兄这些大户子弟站在一起,实在是深受王爷福泽多也,你小子说得没错,我这山里的猴子回了山怎么还变胆小了呢?有王爷他老人家在,今日才有我这野物成人之时。宋先生,您说是不是?”
那名叫宋阚的老管家抚须而笑,说道:“欧阳解元,先生一词老奴可不敢当,您出身寒门,倒是凭借着一己才华荣登解元之位,倒是比某些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更加通透,实在难得。”
原本听到欧阳复的话,曾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张口闭口就是王爷,那不就是张口闭口提醒欧阳与自己之间的差距吗?正欲还上两句,却听王府大管家的话语,脸上便阴晴不定,只得狠狠的盯着惹事的清风。
施荣此时答话:“哈哈哈,生在何家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宋先生可切莫嫌富爱贫,咱们这十二人都是下了苦功夫读书的。”
宋阚笑道:“没有没有,施孝廉可莫要往心里去。”
施荣拱手一拜对各位说道:“我这兆新小友其实也是一个妙人,听齐文说兆新小友习得一身好武艺,若不是有他一路护持,早就死在赴考路上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其实不管是来自哪里,只要有一颗为善之心,就算他真是一只从山里来的猴子,也值得我们高看一眼,反而是有些沐猴而冠的人,到不值得我们多瞧。”
王钊和吴亚拍手叫好,其余学子也纷纷点头称是。宋阚看了看天色,说道:“各位举子,咱们还是抓紧时间上山吧。”
众人继续上山,就连曾玄也若无其事。只有那个名叫清风的书童,在解兆新迈步的一瞬间,忽然扯住解兆新的一条腿,想将他拉倒。
解兆新停下脚步,笑意莹莹对着那名叫清风的书童用着极低嗓音说道:“你刚刚没听施公子说吗?我武艺不俗。”他拍了拍清风的肩膀。那名叫清风的书童顿时觉得眼前人笑容如北风一般一下就带走了他身体里所有温度。
解兆新对着清风继续说道:“是真的不俗。”随即转身跟上众人。
“你觉得这十二位举子里,哪一个是奸细?”山腰一座凉亭里,一个农夫模样的中年人对着身边的高痩男人说道。
那高痩男人弓着身子,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低下,凉亭周一位披甲武士对此似乎已是见怪不怪,只是木然站立在凉亭四周,警惕着周围。
梁王府的外围守备并不多,除了三处大门外有守备军之外,就只有一些暗线潜在于天子山中,但同时,梁王府可能是天下除了南北两国皇宫之外,守备最严的地方,不说王府里高手无数,仅是王府一里之外的楠木村里,就住着近500名对赵剡忠心不二的守备军,更有典校卫伪装成平常仆役混迹在村里。谁敢在天子上上闹事?
可即便这样,这中年男人身边也时刻有军中挑选出来的勇士时刻护卫,足见男人在王府的地位之高。
那高痩男人正是典校卫二等卫的郭开,那一晚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北赫成名高手顾三让同僚们有机可趁活捉此人。
郭开恭敬回道:“那一夜,宋伊与我见着一对少男少女被顾三追杀,那少男身形与那个少年颇为相似。”
那个少年,自然是指刚刚拍了清风肩膀的解兆新,此时的他心情大好,看着沿路景色雀跃不已,施荣的婢女也被解兆新的心情感染变得愉快起来。
“这么说,你是说那个叫冉齐文的后生最有可能来自北赫?”中年男人说道。
“不,我仔细查过他的来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倒是那个叫施荣的公子,来自夔州大族,与北赫有着不少贸易往来,之前还送了一对儿价值不菲的玉马给宋阚。”郭开将头埋得更低,宋阚是梁王从京城那边带过来的管事,郭开怀疑他,无疑犯了官场大忌,虽说那宋阚身上并无官职。
“没什么不好说的,这次王府闯入刺客来得蹊跷,目标看似是世子,实则是藏有布防图和考题的绣球阁,北赫与咱们必有一战,可用这种蠢法子实在有些让人看不太懂。”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先下去吧,将卫署的人都散出去,我总感觉这次对方的目的不在忠州城内。”
郭开领命告辞,但走出凉亭后又折回反身歪腰说道:“西子和她的护卫前晚离开州城不知所踪,大概是已动身去往南黔道。”
中年男人皱着眉点点头,郭开随即告辞离去。
待郭开走远之后,那个中年男人从高处看向爬山的众人,那个心情愉快的黑瘦少年在路边摘了两颗果子,一颗给了身边婢女,一颗用袖子擦了擦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真像啊。”中年男人轻声说道,嘴角含笑眉头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