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顾添天，对方还是那副熟悉的打扮，但精神状态完全不如往日，着实被他眼下的乌青吓了一跳，迟倾不由得担心道：“你多久没有休息过了？”

“不知道，”顾添天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眉眼间全是疲惫，“我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

知道劝对方也没有用，迟倾直接切入正题：“行吧，那你说找我们有什么事，如果能帮上忙一定尽力。”

说到正事，顾添天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他转身看向自己身后，向迟倾和祁弥二人展示自己的实验成果，那是一个几乎全封闭的玻璃罩，宽度足有成年人展臂，被放置在一个适合观察的平台上。

如果没看错的话，里面就是迟倾他们之前从母胎身上取回来的样本。

原本在特定的容器中，即便是离开了本体，这样本也会保持原本鲜活的模样，可现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样本，却宛如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奄奄一息，表皮萎缩至枯萎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在那些志愿者身上提取出来，许多种可能对母胎会造成影响的毒素，然后一一在这个样本上进行了实验，最终，得出编号β47这种毒素是最有效的。”

这不就代表研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的确是成功了没错，”但在顾添天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兴奋之意，“在不久前，我们曾派出几支队伍带上β47前往离我们最近的母胎，进行第一次落地实验。”

他的眼中闪过悲痛，“但他们都失败了，或许是感受到了β47给自己带来了威胁，在还没有靠近母胎的时候，几支队伍全都遭到了袭击，不仅来自于怪物，还有母胎的自主防御。”

这其中甚至有两支队伍是由s级异能者组成，但他们无一幸免，全都死在母胎和怪物的共同绞杀之下。

“连靠近都无法做到？”

迟倾皱了皱眉，“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和祁弥确实可以做到被母胎无视，但就算是兵分两路，他们也仅仅只有两个人，现在全球存活的母胎数不胜数，仅凭他们两人，就算是累死也不可能做到。

“不，不是这样，”顾添天摇头，“我叫你们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研究你们为什么不会被怪物和母胎感知到。”

如果可以将他们身上的特殊之处普遍化，那就不用担心会在投放毒素的时候被母胎和怪物盯上。

原来是这样，迟倾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转头看向祁弥，“你呢？”

祁弥笑，“我听哥哥的就好。”

交谈的十分顺利，顾添天很快就从两人身上得到了部分血肉，并送进实验室着手研究分析，这个过程并不需要他本人时刻盯着，所以也算是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坐在凳子上，顾添天仰着头闭目休息，他问迟倾：“你们在首都那里，有没有得到什么新的消息？关于旧时代和母胎的诞生。”

迟倾耸了耸肩。

“我们也想知道，可惜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剩下的要么不能开口，要么守口如瓶，打死都不愿意说出来。”

手指在肩膀处规律地敲打着，听完迟倾的话，顾添天微微颔首，“那这样，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了，有兴趣跟我讲讲你们俩的身世吗？说实话，我真的挺好奇。”

这个话题就有些敏感，迟倾不由得将视线投向祁弥，后者表示自己无所谓。

再思索片刻，迟倾才慢慢开口，将过去的故事娓娓道来。

聆听的过程中，由于太过震惊，顾添天都忘记了自己还在休息，瞪圆了一双眼，目光时不时流连在祁弥和迟倾中间，似是不相信这两人身上的故事会如此传奇。

“也就是说，祁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胎和人类的结合体，而且是由人类诞下，并且得到了母胎的承认是吗？”

“母胎的承认是什么东西？”

迟倾不明所以。

“那只是我的一种说法而已，”顾添天坐直了身体，“意味着不管是作为人类还是怪物，祁弥都可以同时被两边接纳。”

这样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迟倾点头，“差不多。”

顾添天笑起来，“那我找你们来帮忙，还真是找对人了。”

他等不及实验室那边的结果，直接就想拉着祁弥开始自己的研究，却被祁弥拒绝，理由是他不会离开迟倾，没办法，顾添天只能把迟倾一起带上。

进到更里面的实验室，迟倾便看到了熟人。

“这不是之前从实验大楼逃出去的那些人吗？”

“你居然还记得，”顾添天瞥了眼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他们的基因很奇怪，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就像是怪物被包裹在人类的躯壳中一样，剖开皮肤，里面流淌的血液以及非正常状态的肉都显示他们是标准的怪物。”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将祁弥和这些人的基因做对比，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并借此将他们的实验成果更进一步。

在即将走出这个区域的时候，迟倾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惊诧地抬起头，看向517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

“顾添天，”迟倾感觉喉头哽咽，“这是517吗？”

原本想快速通过，却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故人的身影，顾添天脚下一顿，他不敢回头看，只能胡乱应答着：“对，是他。”

即便只有三个字，但迟倾还是从中听出了顾添天的不对劲，回想起他们两人曾经的亲密关系，想来对方变成这个样子，最难受的应该就是他了吧。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迟倾没有继续追问，这让顾添天松了口气，他立刻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重新迈步向前。

看着顾添天在祁弥身上做了一系列的研究，忙前忙后的身影，迟倾忽地就走了神，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只剩下头颅，却依旧被完好保存在福尔马林中的517。

是这是不是也算是顾添天留给他最后的一点温柔。

“那边的实验结果出来了，”顾添天坐在电脑前，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淡淡荧光，“如果按照纯度来说，祁弥的纯度可以达到99%，这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迟倾疑惑，“我还以为会是100%。”

“如果是100%的话，那现在他就不能坐在你面前了。”顾添天微微一笑。

确定纯度的上限，再通过和那些从实验大楼逃出来的人进行对比，顾添天发现，实验大楼的那些家伙居然只有97%左右。

一时之间搞不清这种状况出现的原因，他选择暂时放在一边，等解决好眼前的难题再回来纠结这个。

“现在我们要提取两者的基因进行融合，如果融合过程顺利的话，就可以把新得到的基因制作成源剂，通过这种方式来改变普通人的基因，强行制造可以得到母胎认可的‘新人类’。”

“等等，”迟倾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站起身，死死盯着对方，“说了这么一大通，其实你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和顾渊他们一样，利用改变基因的方式来制造新人类。”

顾添天毫不犹豫地点头。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只有这些所谓的新人类，才可能把β47投放进母胎的营养中继器，否则就只能用人海战术，拿大部分人的命去拼一把，最终能活下来多少就算多少。”

他的话像闷雷击中迟倾，令他久久说不出话。

“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或许是为了活跃此刻僵持不下的气氛，顾添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最起码我们的方式比顾渊人道多了，在新的基因源剂影响下，很大概率不用担心最终会转变成真正的怪物。”

“而且在这项计划开始之前，我们会召集志愿者，并且事先告知他们一切，我相信一定会有人甘愿冒这个险。”

看似滴水不漏的话，却让迟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他看向祁弥，“我还是觉得这个所谓新的基因源剂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安全，就不能对我们说实话吗？”

面对迟倾的质疑，顾添天沉默良久。

也不知具体过了多长时间，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便是一声苦笑，“还以为能骗过你呢。”

其实这个新的基因源剂一点都不安全，但凡是注射过它，并且借此成功转变为“新人类”的人，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因为承受不住身体的转变暴体而亡，只有极少的部分，会因此成为和祁弥相差无几的存在。

这是顾添天和自己手下的研究人员一起推算出来的结果。

毕竟不是属于人类本身的东西，强行融合，怎么可能会得到好下场？

听完之后，迟倾沉默。

祁弥倒是饶有兴致地开口：“所以等这东西正式研究出来之后，你们会选择开诚布公，还是像刚才一样瞒着所有人？”

关于这一点，顾添天其实并没有想好。

“到时候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