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痛，很痛。”

祁弥的唇紧抿着，他似乎很害怕迟倾会受不了这样的疼痛，眉眼间全然是对他的担心。迟倾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一死。”

每次提到死，祁弥的眉头就会紧紧皱起来，迟倾试图是抚平那些沟壑，“再说了，疼算什么，我连死都不怕，而且顾渊不会轻易让我去死的，那样他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对吧？”

001号是个寄生体，它伴随祁弥而诞生，刚开始是寄生在祁弥的心脏附近，所以在顾渊对他做第一次全面检查都时候都没有发现，也是后来偶尔的机会，顾渊在祁弥的身体中听到了两种不同的心跳。

在注意到这个寄生体之后，他们评估了它和祁弥之间的关系，确定剥离寄生体不会对祁弥本身造成任何危害之后，顾渊就将其硬生生从祁弥的身体里挖了出来。

在后续的观察和实验中，顾渊发现寄生体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自愈能力，而且还存在类似记忆塑料的特性，不管他们用什么东西和它进行融合实验，都不会改变它的性质甚至外形。

除此之外，寄生体还会在其他的融合实验中扮演“阻隔剂”的角色，也就是阻止融合现象的发生。

最重要的是，在将这个寄生体从祁弥体内取出来之前，顾渊他们一直烦恼于为什么祁弥会始终保持一个幼儿的状态，不管用什么方式，都无法让他长大。寄生体取出之后，祁弥凝固的时间似乎就流动了起来，他开始和普通的人类孩子一样慢慢成长，所以在很长的一个时间段内，顾渊都认为寄生体可以使人生长的过程无限放慢。

为了验证这个结论，他又开始那些丧心病狂的实验——试图剖开活人的胸腔，然后将寄生体001号放入他的胸腔中，然后观察他的生长周期。

为了这个实验，他四处搜寻那些地位低下无人照看的孩子，然而这样的实验没有一例成功过。

人类的身体具有天然的排异反应，更别说是心脏这样敏感的器官，在植入001号之后，大部分的孩子都会在三天之内死去，通过解剖他们的尸体，顾渊发现是001号无法适应这样的新环境，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疯狂从这颗心脏汲取营养，导致孩子死亡。

在这么多例实验中，偶尔也会出现001号宿主存活时间超过十天的，但他们的身体却每况愈下，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失败的次数太多，顾渊也没办法再找可以用来做实验的孩子，他就打算从成年人下手，但在成年人身上，001号的情况更不容乐观，孩子对它的威胁算小，但成年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强壮的身体察觉到有一个异类正在争夺营养，所以就会疯狂排斥001号，最后的结果就是，宿主爆体而亡。

“那最后是怎么到我身上的？”

听祁弥说这些过往，迟倾心中早已掀起了波涛骇浪，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嗓子都艰涩难耐。

“我不知道，”祁弥痛苦地闭了闭眼，“之后的事，我不知道。”

看他这副模样，迟倾也不敢再继续问下文，他握着祁弥的手，用这样的方式给他支撑的力量。祁弥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走在他们前面的季怀南和姜白，所以这些话他们一定也听到了，其实不只是他们，还有同在巴别塔看着这段画面的人。

虽然他们只能看到季怀南面前的路，但祁弥的声音在画外依旧清晰。

季怀南险些压不住自己的怒火，他真的很想冲过去给顾渊一拳，但822横在他面前，声线冷淡，“我答应过要保护他到最后，所以不要逼我动手。”

举起的手又放下，季怀南恶狠狠盯着躲在822后面的顾渊，咬牙切齿：“你真该死。”

“哼……”

顾渊没敢去看季怀南，也不敢去想自己现在在巴别塔众人心中的形象，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因为只要祁弥按照他的计划来，他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到时候，没有人会再记得他，也会忘了发生在过去的罪孽。

砰——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白出乎意料地给他了一脚，这一脚的力度直接让他连人带轮椅翻倒在地，不仅磕破了头，牙也掉了几颗。此刻满嘴的血腥味让顾渊脑袋有些发昏，他试着爬起来，双手却使不上劲。

季怀南都没有料到姜白会在这个时候动手，他怕822会对姜白不利，立马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视线慢慢转过来的822，想着要是真打起来，他就带着姜白躲祁弥后边去，他不信822能打得过祁弥。

但822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就弯着腰去把疼得直抽气的顾渊扶了起来，将他的轮椅扶正，“坐稳。”

顾渊左边脸肿了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

“他们人多，”822停顿了一会儿，“我防不过来。”

真是笑话，都要给顾渊气笑了，他能不知道822什么水平，季怀南和姜白又是什么实力，822怎么可能拦不住他们两个，无非就是不想拦而已，还要便宜一个理由出来骗他。顾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劝自己不要因为眼前的得失而葬送最后的胜利，要沉得住气。

见822似乎没有追他们责的打算，季怀南呼出一口气，他瞪了姜白一眼：“你动作还挺快。”

“感谢夸奖，”姜白面无表情地跟他道了声谢，“赶紧走吧。”

说着他就往前一步，跟上了顾渊和822的脚步，季怀南被他带着踉跄了一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忘了松开牵着姜白的手，后者也没有选择挣开，就这样带着他往前走。

赚到了！

季怀南不合时宜地傻笑两声，然后就被听到的姜白回头来瞥了他一眼。

在他们围着母胎转第三圈的时候，祁弥良好的耐心都要告罄，顾渊终于含糊不清地大喊了一声，“我找到了！”

谷阳第一个冲过去查看，他来到顾渊和822旁边，看着面前这道隐秘性十分良好的“暗门”，发出一声感叹，“你是怎么记住这道破门的，不说我还以为是谁家厕所掉这儿了，正大敞着门邀请我们进去蹲坑呢。”

看来刚才听到顾渊曾经犯下的恶行，对他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众人走过去，才发现谷阳说的一点没错，这就是一道极其破旧的木门，破旧到完全看不出来这是末时代的产物，跟周围的钢铁丛林突出一个格格不入，顾渊却坚持就是这里。

“我发誓。”

虽然他的发誓在众人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但他们已经转了三圈了，到现在也只发现了这么一道门。本着宁可错进不可放过的信念，他们让822和顾渊打头阵。

季怀南摩挲着姜白的手指，“希望里面不会有什么怪物，不然就凭我俩这小身板，连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

把手抽出来，姜白给了季怀南一个白眼，“乌鸦嘴。”

同样的，祁弥和迟倾还是落在最后，在看到这道门的时候，祁弥就久久没有说话，迟倾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痛苦的过往，只能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让他回神，“走吧。”

“……嗯。”

里面的光线很暗，但这对祁弥、822和谷阳三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其实迟倾也还好，只是苦了季怀南和姜白，他们拿出夜视镜戴上，左右看了看，等眼睛适应了之后，才继续迈着步子往前看。

只是这样的光线实在不适合肉眼观看，传回巴别塔的画面也很暗，让人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你说这里面会有怪物吗？”

季怀南还是没有忘记这件事，他压低声音和姜白讨论，“如果等会儿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快点跑，别回头哈，我怕你看到我死，回去之后会做噩梦。”

听语气明明是在很认真地交代着遗言，但内容却让迟倾都忍俊不禁，“季怀南少校还挺贴心。”

“这也叫贴心？”姜白嗤笑一声，“他要是真贴心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的话。”

明知他会担心。

季怀南为自己叫屈，“我只是在为你考虑而已……不行不行，我可不能死，万一你以后想到我哭鼻子怎么办，那我都没办法帮你擦了。而且一个人的被窝可太冷了，特别是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你不会是最怕冷吗？”

“我什么时候说出我怕冷？”姜白装作没有听明白他话中深层的含义，“我本身就是冰属性，还怕冷，真是说出去都怕别人笑话。”

“谁敢笑话你？”

季怀南哼了一声，“我扒了他的裤子给他挂德里门上。”

姜白骂道：“你有病啊。”

“……”

除了刚开始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之后，迟倾就安静地听着他们拌嘴打闹，嘴边挂着浅淡的笑意，在黑暗中，被祁弥准确捕捉，“哥哥真的不害怕吗？”

“嗯？”迟倾回神，看向祁弥，“害怕，怎么了？”

他不按常理出牌，让原以为他会说不害怕的祁弥愣了片刻。

“那你背我啊，我怕得都不会走路了。”

迟倾的笑绽放在祁弥深邃的眼眸中，他蹲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