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尽于此，向邮也不好再拦着，就给迟倾让开了路。

在去找祁弥的路上，迟倾心中也是万分纠结，他当初跟着巴扎出来，无非就是为了赚能量点养活自己，毕竟在巴别塔中每日供应的餐食只有中午一份，是能保证人不会被饿死，但永远吃不饱的感觉让迟倾觉得很是煎熬。

有巴扎在的时候还好，巴扎会买菜让他做饭，其他时间，迟倾就只能靠自己打零工挣来的能量点维持生活，还几次差点被骗进了地下红灯区。

每每想起那段艰难的生活，迟倾就忍不住感慨，在巴别塔之中，没有异能的人，活得还不如一只宠物狗，宠物狗还一天三顿呢。

隔着车窗观察了祁弥一会儿，发现他已经陷入沉睡，但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紧皱的眉头就没有一刻舒展过，暗淡的月光洒进车内，照不亮有意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祁弥。

“要不明天再说吧……”迟倾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准备找个空车将就着休息一晚。

眼前忽然暗了一个度，他抬头去看，原来是月亮被云层遮住，云层有些厚，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迟倾打了个哈欠，没太在意。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对向邮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的异能元素是火，在下雨天就等于失去了全部的战斗力，巴扎在驾驶位上也是面色不虞，“出来的时候不是看准了天气预报吗，怎么会突然下雨。”

“鬼知道，”向邮的语气很冲，“我现在感觉很不好。”

巴扎能理解他的心情，“行了，被克制的只有你，对祁弥来说，影响不大。”

确实，对于风系来说，大雨天往往伴随着大风，这反而会有助于他们异能的施展，就像迟倾，他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怎么用风来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从而避免被雨打湿。

他去找祁弥的时候，祁弥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敲响车窗，祁弥的面庞被雨滴扭曲模糊，但迟倾还是看到了对方脸上灿然的笑意，紧接着，车门从里面被打开，祁弥催促他赶紧进去。

“外面冷。”

迟倾怕雨水飘进去打湿座椅，赶紧猫腰进到了车内，风在一瞬间消散，之后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意，“你要是怕冷就离我远点。”

毕竟身上的寒气一时半会儿还散不去。

但祁弥却像是不介意一般，直接钻进了迟倾怀里，“你昨晚上为什么不来跟我一起睡，我等了你好久，哥哥……我叫你哥哥可以吗？”

嘴角微微向下的模样，似乎有说不尽的委屈，落到了迟倾眼中，就成了孩子为博取大人关注而采取的撒娇手段。自己昨晚上明明就来找过他，如果不是看他睡得那么香，也不会选择重新找车睡。

但一句哥哥，就把迟倾整没招了，谁会拒绝一个粘人又好看的弟弟呢。

“我又不会丢下你，对吧。”

在迟倾看不到的地方，祁弥神色怔了片刻，随即勾起一抹笑，鼻尖萦绕着那令他着迷不能自拔的气息，他贪婪地嗅着，垂眼遮住那快要溢出来的汹涌情绪，“哥哥对我最好了。”

活了二十五年，这是迟倾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叫哥哥的感觉，他飘乎乎的，脚下似乎踩着昨晚看到的云层，不着实地。虽然不明白祁弥为什么会突然称呼他哥哥，但这样的体会并不赖，迟倾心底油然升起一种作为长者的责任感。

缓缓拍着祁弥的背，迟倾终于记起昨晚投票的事，把向邮和贺子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之后，他还怕失忆其祁弥不理解自己的话，又给他科普了一下有关巴别塔和末世的一切，这一科普，就花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迟倾嗓子都说干了。

祁弥从座椅后背拿出自己喝过几口的饮用水，递给迟倾，“哥哥，你先喝点水吧。”

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迟倾觉得自己不仅是嗓子干，脑袋还晕乎上了，止不住咧嘴笑得开心，不知不觉间，他仰着头就将只剩三分之二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全然没注意到祁弥盯着他来回滚动的喉结眸色沉沉。

把瓶身捏扁，再拧上瓶盖，迟倾把瓶子又塞回了座椅后背的托网之中。

“然后呢，”祁弥仰着头看他，“哥哥是希望我投反对票吗？”

迟倾拍拍他的背，“你先坐直，这样歪着身子对脊椎不好。”

祁弥：“……”

是觉得他还会发育吗？

迟倾看了下，外面的雨已经小了许多，“我答应向邮要你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做决定，你现在能走动吗？要不要哥哥背你过去？”

自己说自己是哥哥，迟倾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认了祁弥这个便宜弟弟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态完全变了，变成长辈对小辈的关心和溺爱。

摸了摸鼻子，迟倾还怕祁弥不喜欢他这样。

没想到祁弥很给面子，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露出属于少年灿烂又略带腼腆的笑容，迟倾甚至能看到他上颌尖尖的虎牙，总之就是可爱！

第12章 「法夫尼尔」

抱过几次之后，迟倾就知道自己背祁弥也会是毫不费力，不过这人长手长脚的，还乖乖跟自己贴着，总感觉有点滑稽，“你得多吃点饭，你这身高，最起码要长到七十公斤才对。”

祁弥吹了吹他耳边柔软的银发，“我知道的，你都说第二遍了。”

“有吗？”迟倾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说过，他笑了笑，“说一遍我怕你记不住，多念叨几遍，印象自然而然就深刻了。”

祁弥将自己的双手并在一起，掌心朝着自己，就足以挡住迟倾整张脸，不过他也没有忘记给迟倾留出看路的缝隙，但后者的注意力已经被他露出的手腕吸引了，“你的手腕上也有，而且比你脖子后面还多。”

祁弥自己当然也看到了，那数不清的、分明很浅很淡，但在白皙的手腕之上还是无处遁形的红点，他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哦。”

也不知道是在敷衍自己，还是在敷衍迟倾。

“你们来了。”巴扎和向邮支了一个简易帐篷起来，此时正跟贺子宴一起躲在帐篷下，不过他们之间像是搁着一条楚河汉界，相互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迟倾和祁弥一出现，贺子宴立马就站了起来，满怀期待地盯着迟倾。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眼神，但很遗憾，迟倾并没有领会到他想传递的意思，只是用脚勾了一个折叠椅过来，放下背上的祁弥，让他坐在凳子上。

然后一摊手，“好了，人我带来了，你们的话我也告诉他了，现在可以开始投票了吧？”

“可以。”巴扎和向邮都没有意见，抱着手等待祁弥的答案。

贺子宴见他们这么淡定，以为是这俩私下里干了什么，气不打一处来，他冲到祁弥面前，决定做最后一搏，“你最后一票至关重要，至于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我再跟你解释了吧。昨天我们回收的能量核已经够多了，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安全，越待下去，被感染的风险越大，如果你真的为了迟倾着想，就让我们回去。”

对于贺子宴来说，威逼利诱他都做不到，他只是个治疗，实力也就比在场的迟倾好上那么一点。至于利诱，说实话，他舍不得那唾手可得的五百能量点，所以思来想去，唯一能说动祁弥的，就只有迟倾了。

他坚信，雏鸟情节可以战胜一切。

祁弥还拉着迟倾的衣角不愿意让他离自己太远，听到贺子宴这么说，他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了迟倾一眼，“哥哥，他说得我好害怕，我们还是回去吧。”

巴扎和向邮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倒不是不能接受祁弥投反对票，而是不能理解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人前在迟倾面前装的这么纯良，人后对着他们又是威胁又是恐吓，还时不时表演一只笑面虎的？

相比起来，贺子宴就接受得很快，他表示十分赞同祁弥的话，看向迟倾的眼神也多了一分热切，“祁弥都这么说了，那就算决定了？”

迟倾揉了揉祁弥的头发，“那就算三比二，我们回去吧。”

当着祁弥的面，巴扎和向邮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

既然决定了要收拾行囊准备回巴别塔，几人动起来的速度也很快，但有一点让巴扎觉得很可惜，祁弥说他不会开车，导致他们不得不留下一辆车在048号猎杀点，等到下一次出来再回收。

搬完车上剩余的物资，贺子宴抹了把脸上的汗，“你们有没有觉得温度突然升高了？”

“没有。”因为异能元素的原因，向邮对气温的忍耐度要比普通人高，“你问问巴扎。”

于是贺子宴又问了巴扎一遍，巴扎听到他的问题，手上动作忽然一顿，闭着眼仔细地感受了一会儿，再睁眼时，他的神色猛地一变，“所有人，加快速度！”

语气又快又急，向邮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紧急，他把车内所有的东西全部胡乱丢在一起，打包塞进了隔壁的车里，然后推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贺子宴坐上驾驶室，“快，开车走。”

那边，迟倾刚把祁弥背到副驾驶坐下，就听到了巴扎的声音，他来不及和祁弥解释，就跑到另一边，上车打火起步一气呵成，紧跟在贺子宴的车后面驶出了048号猎杀点。

贺子宴手里满是汗，感觉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哆嗦，按对讲机都按了几次，“你们都跟上了吗？”

“跟上了。”

后视镜里只能看到迟倾的身影，也只有对讲机里响起巴扎的声音能让贺子宴放心一点。

“他妈的，”向邮那边传来一声响，像是砸方向盘的声音，“巴扎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不然老子掉的一包能量核你来赔！”

为了让贺子宴先走，向邮耽搁了一点时间，在巴扎后面才启动了车辆，但他没注意自己侧门没关紧，导致后排装的能量核掉了一包出去，他真是牙都咬碎了，才忍住没停车去把能量核捡回来。

巴扎才是真的窝火，甚至爆了句粗口：“滚你妈的，你就没觉得周围温度有什么不对劲？”

忽然升高的气温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遇到大麻烦了。

在末世，觉醒异能的人们被分为f到s七个等级，s级的异能者属于是人类最顶尖的战斗力，但他们的数量，只占所有异能者中可怜的千分之一，巴扎他们所在的17号巴别塔中存活着七十多万人，也就是说，s级的异能者只有七百位左右。

乍一听好像挺多，但这个数量，对比野外存在的s级怪物来说，不值一提。

仅巴别塔记录过的s级怪物，就有一千多只，这还是有拓荒者亲眼目睹过，然后成功活下来逃回到巴别塔上报的结果。更多的拓荒者队伍，他们死在s级怪物的对抗中，没有上报的机会，也无法将所遇s级怪物的特征和样貌告知给其他拓荒者们。

所以说，如果没有巴别塔，人类在与怪物的抗争中，胜算微乎其微。

这是往大了说，往小了说，不管是记录在册的s级怪物，还是还未被发现的其他s级怪物，他们遇到的结果，除了死，巴扎想不到任何可能。

即便有a级的祁弥在这里，他们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性，除非开快一点，再开快一点……

“温度？”

慢慢回过神来的向邮捏紧了对讲机，喉头干涩，“你的意思是……次序269「法夫尼尔」？”

法夫尼尔，北欧神话中的巨龙，传说能口吐火焰，在巴别塔用来代指第269只被记录在册的s级怪物。

【如西方龙一样臃肿的外形，它浑身包裹在火焰之中，比太阳还要耀眼。】

【出现时伴随急剧升高的气温，出现时间地点不定，但雨后可能性会提高，请注意规避。】

这是巴别塔s级怪物记录册上对于「法夫尼尔」的描述，短短两句，却是损失了不知多少拓荒者才换来的重要信息。

“草，”向邮差点没把对讲机直接捏碎，“贺子宴赶紧他妈的踩油门！再慢点我们他妈的都会被那玩意儿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