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公，我想要改变，哪怕会被千人指万人骂，我亦无悔。”

“如何改变?”程十鸢热血沸腾，却还保留了一些理智。

“改变思想，让她们敢于抗争。给予她们技能，让她们能够生活。”

祁素想过无数解决之法，一条条一件件都在心里过了又过，想了又想。

这些法子说到底就是一句话:转变她们的思想，教导她们吃饭的本事，让她们有能力独立。

“既然男子有私墅，女子也该有自己的学堂，有自己的晋升发展之路。”

“学堂如何兴建？”程十鸢第一次接触到新概念，只觉得一个新鲜的世界正徐徐向她展开，瑰丽又充满诱惑力。

“凡是入学者，必须学习识字算数。再按照不同年龄段分开教学，年纪小的孩子先打基础，广泛学习各科理论知识，为后续分科做准备。”

懵懂无知的孩子就像一个个泥人，她成长成什么样，变成什么样的人，都是可塑的。只要做好引导，细心雕琢，就一定能成为想让她成为的人。

“年纪稍长的，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性格和兴趣针对性进行教学，八面玲珑的女子可往管事方向培养，知识渊博的可培养为教习先生，擅长女工精于刺绣的可培养为绣娘织女，喜欢琴棋书画的也可以针对性培养。”

年纪稍大的女孩，世界观已经形成，思想改变需要长期灌输，徐徐图之。

这个时候不妨教导更多的谋生手段，让她们能够独立，赚到钱了，吃着甜头了，就知道知识的可贵性。

到时候不需要她们强行要求，这些人都会争先恐后的去进修，去学习，以强大自身，谋求更大的前途。

祁素无比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而那些已经超龄的妇女，要么嫁了人，要么有了孩子，她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学习基础知识，她们需要立竿见影，尽快看见成效。这些人可以根据市场岗位需求，对口培训，培训完结之后直接就业。”

“教育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就业吗？”程十鸢有些不解。

“教育是一种有目的、有组织、有计划、系统地传授知识和技术规范等的社会活动，是把受教育者培养成为一定社会需要的人，培育更多崇高信仰、道德高尚、诚实守法、技艺精湛、博学多才、多专多能的人才。从这个目的上来说，教育就是为了就业。”

祁素毫不掩饰道，“但是我私心希望教育不仅仅局限于此。教育是启迪民心的钥匙，学习知识才能明志知责，可修身励行。我希望她们通过教育能够喘一口气，能够窥见一片天，感受到生命的丰富多彩，摆脱千篇一律的生活。”

“祁小姐大志。”程十鸢肃然起敬。

“你问我为何是就业?因为只有钱，才能让那些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百姓放出家中闲置劳动力。只有看见钱，他们才知道原来妇孺也有价值，才会尝试将本来就很稀少的资源向她们倾斜。”

“是的，老百姓们习惯将妇孺藏于内院，让她们浣洗打杂。如果女子也能赚到钱的话，她们可能会尝试去改变。”

程十鸢眼中愈发明亮，星星之火渐有燎原之势。

“是的，连温饱都不能解决，跟他们谈理想、谈抱负就是说瞎话。真金白银往那一放，比千言万语都来得动人。”

祁素一句句说下来，感觉道路愈发清晰起来。

“接受了教育之后，这些被培育好的女子又将前往何处?”程十鸢一针见血道。

“初期，可以去满庭芳。”

“满庭芳?”程十鸢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

“忘了和姐姐说，我开了一个小铺子，名叫满庭芳。”祁素这才意识到，她和程十鸢谈天谈地就是忘了谈自己。

“早就听说满庭芳的东家是个小姑娘，原来就是妹妹，可真了不得。”

程十鸢眼中有异光闪烁，她也是没想到出来还个愿还遇上了满庭芳东家，可真是碰巧至极。

“没有，没有，小打小闹而已。”祁素被她热烈的眼神一看，有点脸红。

“满庭芳虽然有三个铺子，但是所需的人手还是有限的。学堂每年能源源不断的培育出人才，几十一百倒好说，成百上千的人又该何去何从？”程十鸢理智道。

尽管祁素说得天花乱坠，画饼画的硕大无比，她仍然有自己的思量。

小小一个满庭芳如何能容纳源源不断的人才?怕不是痴心妄想。

“我已经在规划了，小小一个满庭芳当然没有那么大能力。不瞒姐姐，后续我还得开一些铺子，酒庄饭店之类的，到时候也得大批量招录一些人。”

程十鸢觉得不妥。开店能开多少？市场份额有限，人才的培育却是无限的，有限的店铺如何能承接无限的人才？

但还没有等她开口，就听见祁素话音一转，将她的疑虑说了出来。

“当然人力有时尽，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妥善解决所有人才的就业。但是缺人才的也不止我一家，且不说文安市大大小小的铺子，就说说文安这些达官贵人的府里，谁家不缺几个算账好手、理财大师?”

程十鸢哑然，顺着她的想法一延伸，的确如此。

权贵人家虽然仆从婢女众多，但是能识字算数的少之又少。

尤其是每一个夫人都掌管着巨额的陪嫁，里边就包括很多庄家铺子。

一般来说这些庄稼铺子都有指定的人员进行经营，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男子，进出宅门总是不方便。

为了避嫌，有些夫人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会召见一次。

长期的放养，有些心怀鬼胎之人便蠢蠢欲动，一个个撑得肚子溜圆。

等到年底盘账，却发现一个接一个的铺子倒闭亏损，底账却完美无缺。

夫人知道其中有猫腻，奈何看不懂，手也伸不长，只能不了了之。

如果有一个识字懂算数的丫鬟那就不一样了，定期可下去盘查一番，哪里出了错？何处有问题？掌握的一清二楚，谁还敢随意糊弄？

这样一想，不止账房，服侍伺候的丫鬟，教习的女先生，掌管服饰的婆子，哪个不需要系统培训?

建立女子学校，简直大有可为。

“可谁敢聘女子进入铺子？一直以来，无论酒肆饭馆，还是布料水粉铺子，几乎都以男子为主，女子最多在后院打个下手，根本用不上那么多女子。她们苦心学习，出来却无人敢聘，这该如何是好？”

相比于给达官贵人培训婢女，程十鸢反倒觉得进入铺子更加困难。

“这有何难？”祁素自信满满，“以后凡是我名下所有的店铺都将对接学校，提供就业岗位。”

“我的铺子也将是一个对外展示的名片，届时所有的人都将看见学校培育出来的人才的素质和能力，有能力又何愁无处就业？”

程十鸢倒是赞同，点了点头，“妹妹的学校要是开了，我第一个支持，接手我家名下铺子将优先录用这些女子。”

“那就先谢谢姐姐了。”祁素握住她的手。

“无碍。”程十鸢柔和的笑了笑，亲昵的回握住她的手。

“我虽有万般主意，但落到实处还不知得什么时候，面前就遇到了难题。”祁素想起传遍城中的谣言犯愁极了。

“所遇何事？”程十鸢忧心忡忡的问道。

祁素叹了一口气，将满庭芳谣言满天飞的事情细细说来。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些人真是口无遮拦，事关女子清白，怎可随意污蔑？”

程十鸢气得直发抖，自小接受的淑女让她无法像寻常妇人般破口大骂，只是泄愤的将手中的丝帕揉来揉去。

“我愁的很，刘三娘性情坚毅，都被逼得跳水自尽。坊里面还有许多敏感胆怯的女子，她们又得面临什么样悲惨的事情？”

祁素只恨自己考虑不够周到，让无辜女子白白受了诋毁。

“这有何难？女子自强不息，当立为楷模，广而告之，流言便不攻自破。”程十鸢铿锵有力道，白皙美艳的脸庞上布满坚定。

“广而告之也需要人牵头。”祁素自然知道要广泛宣传，这也是她试图“偶遇”卫夫人的原因，想请她出面帮忙，救一救这些苦命的女子。

“若只是这样，妹妹不用担心了，我可以帮你一把。”

程十鸢唇角微扬，浅浅一笑，笑容如同江南缠绵的春雨，醉人而煽情。

“那可太好了。”祁素眼中一亮，激动的拉着她的手，亲昵道，“我说今天出门为何门口喜鹊欢欢喜喜叫唤个不停，原来是要遇见贵人了。姐姐可真是及时雨，我先替苦命女子谢过姐姐。”

程十鸢娇嗔的瞪了她一眼，媚眼如丝的模样，给祁素看呆了。

见祁素跟呆头鹅一样，程十鸢用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她额头，笑吟吟道，“你这小嘴跟灌了蜜一样，尽说些好话哄我。”

“哪有哪有。姐姐人美心善，哪里需要我哄，我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祁素喜气洋洋的，粉面含春，整个人如冒头的小草般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