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素一想到这里就犯愁，望望日头，刘三娘上衙门一事也该完结，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是否顺利和离？

“不瞒姐姐说，妹妹还真遇到了一些事情，可人力有时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解决。”

程十鸢似水眸子望向祁素，“你说来听听，我或许能帮你。”

祁素想起与自己失之交臂的卫夫人不由黯然，“我这事姐姐怕是不能帮我，与时代逆向而行，恐怕步步难行。”

程十鸢愕然，“逆向而行？”

“自古我们听见的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生下来就被打上了烙印，相夫教子便是她们一生的使命。男子可以学知识，考科举，改命运。女子却只能于后院，学刺绣做女工，浣衣缝补，活没少干，气没少受，还挨着公婆的白眼，受着丈夫的脾气。这多么不公平！”

祁素想起满庭芳那些苦命的女子，每天在外干活不说，回家伺候公婆丈夫，在外还得被人诬陷，受人指指点点。

她们做错了什么？

她们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程十鸢沉默了，她幼时启蒙的时候，曾奶声奶气问过父亲，“爹爹，为何女子不能出去赚钱养家？”

父亲摸了摸她的头，神色复杂，“因为她们不可以。”

“为何不可以？”她感到不解。

“因为出去会被人指点，万一惹上闲话，轻则挨打，重则被休弃，她们不敢。”

她好似听懂了，好似又没有听懂。父亲又抽查起课本，她贪玩忘了背课，紧张之下，便将这个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长大之后，见过了很多不幸的女子，她也渐渐就懂了。

是人言可畏，是传统思想作祟。

不关她们什么事。

她无比庆幸父亲逼迫着她看了许多的书，学了很多的知识，不然她也会像世间的平凡女子一般，蒙昧无知、浑浑噩噩的在后宅度过一生。

“姐姐有所不知，我经营的铺子中有一个女子，被唤作刘三娘。她绣工精湛，为人勤恳踏实，出来做工，却被人谣传为靠出卖身子赚钱。丈夫对此深信不疑，根本不听解释，将她一顿暴打，锁在院中水井旁边。她一时也想不通便带着孩子跳河自尽。虽然侥幸被救上来了，但是她受的所有的屈辱都将伴随她一生。”

祁素黯然，刘三娘只是其中的一例，有更多深受迫害的女子还未被人知晓。

“这也太令人痛心了。”程十鸢细长的眉毛蹙起，手指来回拨弄着手中的丝帕。

“对啊，得亏她醒悟的早，不然还得接着受到迫害。”

说到这里，祁素双眼泛起了光芒，“她今天去衙门上告了，求官府替她做主，让两人和离，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程十鸢微微一笑，“卫知府一向秉公执法，一定能让她得偿所愿。”

“但愿吧。”祁素还是有点担心。

早知道马车会坏，遇不上卫夫人，她就不出门了，直接陪刘三娘去衙门。

可事情如何发展，又怎是能人力能够预测的呢？祁素心知自己异想天开。

虽然没有碰到卫夫人，但认识了程姐姐也是极好的。

再说了，单余和陈际都陪着刘三娘去衙门了，能不能和离两说，铁定是吃不了亏。

“素儿妹妹还未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呢。”程十鸢隐隐约约感觉祁素接下来要干的事情会很大胆，这个猜想让她心跳加速，气血上涌，头脑发热。

“我想替世间女子挣一条出路。”祁素认真的看着她，满脸真诚。

“我想让她们从后院中跳脱出来，自由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

“如果她喜好女工，可以去织造厂当一名绣娘；如果她性格外向，喜好交谈，她可以去当销售，去开铺子当掌柜；如果她爱好舞刀弄枪，她也可以尽情挥洒汗水。让每一个女子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而不是局限于内宅勾心斗角。”

程十鸢瞠目结舌，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

祁素说的这些东西她从未想过，原来女子也能像男子一般干那么多事吗？

可以吗？她反复问自己。

可以的！她听见心底有人肯定的声音。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不过是没有发挥的机会罢了。

内宅就犹如一个小社会，每一个当家夫人都能将家里的人力、财力、物力打点的明明白白，妥妥帖帖。

什么人什么性格，适合什么工作，该留在哪个岗位，如何防止手下勾心斗角，如何做到平衡，每一个当家夫人都了如指掌。

家里有什么东西，值多少价值，从何而来，有何寓意，该如何收纳，如何摆放，她们也如数家珍。

家里都能收拾得明白，为何出了社会就干不了了呢？

程十鸢感觉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

如何不能！只是没有人这样做罢了。

太太们自矜身份，不屑屈尊降贵去做，因为这样会丢了家族的脸面。

普通的平民妇人不能这样做，因为家务繁忙，上有九十岁公婆，下有嗷嗷待哺幼子，家里的家务都等着她们伸手去干。

“这很难。”程十鸢沉默许久，开了口。

“当然难，但千千万万的妇女都深受其苦，我不得不干。”祁素眼中光芒愈盛。

“你会受千人指责，万人唾骂的。”程十鸢又说道，眼神却极亮。

“这有何惧！”祁素只觉得“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凌云壮志在心中熊熊燃烧。

程十鸢只觉得心中有一簇火愈烧愈烈，让她忍不住想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同样是人，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差距。男子生下来地位就高人一等，女子却卑贱到了尘埃里。”

“有多少女子因为没生出个男孩，就挨打受欺负，有多少女孩缩衣节食供着家里面的哥哥弟弟，有多少家庭宁愿卖女儿也要养儿子，根本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