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揽过她的肩，抚着后背顺气，小心翼翼地问：

“不分了？”

“嗯。”

“以后都不要说这个好不好？”他真的听不得这两个字。

“好。”

手术安排在后天。

陈树青想还是要告诉她舅舅一声，毕竟要开颅。

江溪越摆摆手说不要麻烦他们。

“是怕麻烦，还是怕说了他们不关心你？”

她愣住，抿唇不说话。

最终还是联系了江洋。

开颅得剃头发，江溪越又想哭了，之前最多剪个板寸，现在要剃光光，还要在脑子上开个口。

光是想想，她都快晕过去。

头发大把大把掉在地上，她全程闭着眼，由着剃刀在头皮上梭巡。

等她睁开眼，镜子里出现一个小秃瓢。

啊，不对，是两个。

“你怎么也把头剃了？”

“陪你一起长头发。”

陈树青摸着光秃秃的头：“靠！真不习惯。”

她好像没那么难过了，冲他比大拇指：“青哥，你这样也帅！”

江溪越没想到，江洋和钱如梦都会过来，舅妈特地买了两件新衣裳来换洗。

江洋来的路上一直叨叨说这孩子跟她妈一样，死犟，不知道跟亲人服软，连生病的事都让别人转述。

看到剃光头发的江溪越，他又不说话了，眼里难得动容，可能是想起江婷了。

手术进行中的灯光亮起。

这时候的等待最磨人，医院不让抽烟，江洋等得焦虑，开始和陈树青没话找话。

还是那些常规话题，家在哪，几口人，处得咋样。

陈树青回答得恭敬，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术室大门。

*

手术麻药劲过去，头皮传来隐隐的痛，江溪越睁开眼，木然看着格子天花板。

“姐姐醒了耶，哥，你快过来！”

等一下，什么姐姐？

陈树青都来不及放下刚热好的菜，关切她什么感受，有没有什么需要。

江溪越没回应他，呆呆看着一边扎着高马尾，白色短袖，棕色格子裙，叼着棒棒糖的女孩。

“姐姐，我是李念呀。”小姑娘脆生生开口。

“长这么大了！”

江溪越虽然开了脑子，但也没忘记眼神询问陈树青她怎么会来。

“她和我妈都来了，我妈和你舅舅他们在外面吃午饭，他们一会就上来。”

她彻底傻眼，脑袋更疼了。

顶着包着纱布的光头去见家长，简直毫无形象，她捂着脑袋缩进被窝。

“你让我缓缓。”

“姐姐，你疼吗？”

“疼的话可以吃点糖。”李念递出一颗棒棒糖。

“别瞎出主意，自己留着吃。”

陈树青边把床摇起来边说。

“菜之前点的，重新热过了，吃点吗？或者你告诉我想吃什么，重新再买。”

手术前要禁食，她现在确实饿了，坐起来吃了点填肚子又问：“阿姨怎么会来？”

“帮我照顾你， 学校课题要回去处理下，你有什么要处理的也跟我说，我顺便都办了。”

她很惊讶：“怎么能让阿姨照顾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别犟，手术完要好好休息，我妈和我妹在，我比较放心。”

“妹妹不上学吗？”

“我请假啦，就请两天不耽误的。”李念说，挑了几个苹果出去洗。

王丽不放心女儿不在跟前，加上李念也想出来玩，所以母女俩就一起来了。

江溪越心里直发毛，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照照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然后附在他耳边祈求：“我能不能不见你妈妈，我现在很不好看。”

他怔愣，随即捏捏她的脸颊说：“别担心，她挺喜欢你的，人也不凶，想吃什么就说，我就回去三天。”

“还有念念在，无聊就和她聊天。”

“可以试着把我的家人当家人。”

短暂愣神后，病房里热闹起来。

江洋和钱如梦问些常规问题，下午，他们就要回泸南。

江溪越一边和舅舅舅妈聊天，一边观察倚着窗边和陈树青搭话的王丽。

黑发简单拢在身后，眼里透着温暖，也许是圆脸的原因，看起来很年轻。

霎那间，目光似乎对上，江溪越反射性低头，抬手捏耳朵。

人走茶凉，隔壁病床开始热闹。

江溪越和李念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李念顺手点开游戏想和她开黑。

可她刚做完手术，电子产品需要少看。

没玩一会儿，李念双手不停地问：“姐姐，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都可以的。”

“没有特别想吃的吗？我妈做饭可好吃了，你不点菜可亏。”

“我跟着你们随便吃点就行，也不是很饿，现在不是还早吗？”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零食，或者喝的？”李念看着弹出来的信息又喊：

“哎呀，妈，你自己问嘛！”

“我都残血了。”

江溪越手一顿，和坐在床尾的王丽目光撞上。

“阿姨，我吃不了好多，不麻烦的话就清汤米线，谢谢。”她率先打破沉默。

“行，别那么客气。”

王丽没再说话，拎着包出了病房。

李念说她有个舅舅在这附近开饭店，这两天就住舅舅家，想吃什么呢，她妈就去后厨做。

江溪越听完过意不去，又说了两次谢谢。

李念游戏拿了mvp，笑眼盈盈地说：

“你都说好多次谢谢了。我妈就是啰嗦老管我，但人不凶，我爸才凶。”

“姐姐，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你哥谈恋爱的？”

“我知道得最早，就我哥升学宴他跟我说的，至于我爸妈的话，应该是哥念大一时的春节。”

李念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记不清了，反正说得很早。

手机屏幕亮了，两条消息跳出通知栏，两人的合照赫然于眼前。

被当做无心之言的呢喃低语浮上心头。

温存后，他习惯从身后抱着她，脑袋在颈窝处蹭蹭，低声喃喃着喜欢老婆。

“真那么喜欢我啊？”

“是呀，而且我家人也很喜欢你的。”

她心里默默作答，都没见过哪来的喜欢。

荷尔蒙上头时的情话，她没怎么放在心上。

原来不只是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