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越轻笑出声后又陷入长久的沉默，将纸条重新折起来，放进笔盒底部。

她又拿起笔，想在淡黄的笔记本上写点什么以回应陈树青。

可不知道要写什么。

不理他这件事，她并没有好过。

原本以为只是少一些接触，少一些交流，少一些欢声，然后习惯就好了。

可真当她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远离他的时候，脚步似有千斤沉。

她迟迟未落笔，直至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溪越这两日都没跟着住校生上最后一节晚自习，她太需要一点独处的宁静空间。

现在来敲门的，不用想肯定是他。

她犹豫着，心想不开门他会知道离开的吧。

接着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她点开消息：拜托开下门吧，我知道你在。

来给你讲台球的物理知识。

犹豫再三，她还是打开了房门。

陈树青真是来讲台球物理知识的，手上的笔记本翻开都是球的受力分析。

“可能会有点绕，我尽量慢一点。”他坐在沙发上，将笔记本摊开。

江溪越抿唇：“这个高考应该不考吧。”

陈树青望着她，“谁知道呢，万一考呢。”

她大概是知道他今天不讲完这个是不会走的了，也就坐下来听讲。

可能因为心思还停留在那几页纸以及那日ktv高以柔的警告上，江溪越听不太明白他的讲解，跟不上节奏。

渐渐的，她有些烦躁。

“算了，你回去吧，反正我也学不会。”

陈树青拿笔的手一顿，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有些不耐烦的面容。

眼神里似乎在说——别赶我走。

江溪越忽然怔了下，回避眼神，声音也低下来：“可真的好难。”

“我可以慢慢讲的。”

“大概知道原理就行，遇到了再具体分析。”

她掐着虎口，咬咬牙还是下了逐客令，“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也可以。”

“明天？”

陈树青放下笔，很认真地问：“你会理我还是躲我？”

江溪越一时呆滞，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你看了吗？”

“我给你的纸条。”

她嗯着点头。

“其实你没必要给我道歉的，那是你的生活，我......”

“可是你在疏远我。”

“而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陈树青真觉自己要疯了，她明明就坐在自己的斜前方，中间却隔了块透明的厚厚的冰障，他伸出手就被极寒冻伤。

她每往后退一厘米，他的占有欲就空前上涨，恨不得欺身上前，将人拥进怀里，一点点揉碎进身体，

这样，她就不会躲了。

而理智反复告诫着他不要冲动。

不然，他也许真的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江溪越觉着有时候太坦诚也不是件好事，就如现在，她面对这份直白，却有了退却的念头。

要怎么处理这份坦诚，又要怎么面对心魔？

她的脑花好似被搅匀了一般，混乱不堪。

她揉着太阳穴开始转移话题。

“陈树青，要月考了。”

“考完后再说可以吗？”

陈树青感知到她的为难，想到即将到来的六月，还是往后退了步。

“好啊。”

“那单词？”

“照常，都照常。”

他收起笔记本，依依不舍地从沙发上离身，临走前深深凝望着她。

门合上后，江溪越的身子一点一点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上。

陈树青是她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她未曾说过喜欢，他们也没有在一起。

明明是一个从未拥有过的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天空中的一朵浮云，行路上的一处风景，可她却再一次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只是放弃一个未曾拥有过的人，就这么疼吗？

人类真的好奇怪啊。

她掩面于双膝之间，良久沉默。

*

盛夏在聒噪的蝉鸣声中奏响，在冉冉高升的烈日中活跃，连迎面的风都带上燥热。

冬天保暖全靠门窗紧闭，呼出的二氧化碳升温，夏日才是空调真正的用武之地，可惜九班教室里的老旧立式空调味道很重。

那种让人窒息的晕车味道，让不少人有种坐长途大巴九曲十八弯还要强打着精神上课的颠簸困顿之感。

今年终于维修不成，换上了新的立式空调，教室里与教室外那是冰火两重天。

也算借了高三学长学姐们的光，如果不是今年泸南二中是考点之一，估计这破空调还不换呢。

江溪越在教室里一般都裹着秋季校服，她这人空调吹多了容易犯头疼，所以得多穿点。

“7个可替代I think的短语。”

陈树青略加回忆，提笔飞快地写下一串英文。

两人学习上的你来我往恢复了正常。

无形的冰障上隐有一层透明的水珠。

寒冰有融化的趋势，盛皓自然是不干的，他扯开窗帘，一手躲在窗帘背后，手指在手机上快速地滑动。

上课铃一响，他熟练地拉上窗帘，将手机塞进挎包，翻出书架起腿。

这节是周发的语文课。

他重点讲了这次的月考以及月考之后的安排。

月考之后便是六月，属于高三生们的终极大考就要来了。

作为考点之一，泸南二中在六月五日两节晚自习结束后布置考场，至此高一、高二开始放假。

“五号为什么还要上晚自习？”

“就非差那两节晚自习？”

“下午布置完考场直接放学是不香吗？”

果不其然，台下一片怨声载道。

周发清清嗓子敲敲讲桌。

“要不要把小蜜蜂给你们，干脆你们去广播室拿个喇叭喊！”

台下静默了。

“还有，你们月考啊。”

“考好点儿！”

台下又活了，异口同声喊道。

“作文。”

“写好点儿！”

周发看着台下这群学习不咋积极，接话倒是整齐划一的熊学生，又想气又想笑。

讲桌一拍，接着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