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下午，拎起保温瓶接热水可比吃饭这事重要多了，柳月付兰兰她们总是第一时间去接热水。

而食堂的饭菜凉得快，周诗雨放学回家吃爸爸妈妈做的热菜去了。

陈树青和程阳他们自然下了课就去占球场，练球的人很多，先到先得。

江溪越写完作业，环顾着零星几个学生的教室，心里升起莫名的孤独情绪。

刚转来的前两周，周诗雨总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她还觉得有点吵，至于下午，她基本也是我行我素的。

后来，她也会跟着一起吃晚饭，饭后沿着操场走半圈，又回到教室写作业。

长时间这么坐着，屁股都坐疼了。

明明已经习惯这种生活，这也是她选择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孤独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她摸出耳机戴上，播放起英文美文朗诵，下巴搁在化学练习册上，瞳孔随着窗外摇晃的树枝晃动。

树叶终是抵不过寒风的热烈追求，打着旋儿飘了下来。

Years may wrinkle the skin, but to give up enthusiasm wrinkles the soul.

耳机里温柔缱绻的英式发音，听得她心游神晃。

操场上很热闹。

围着跑道搞体能训练的体育生，球场内你来我往的追逐，有成群结队嬉笑的女孩子，还有一边散步一边大声背课文的……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江溪越闲步校园，默默接着下一句诗。

由于耳机坏了一只，她只能一只耳朵听风，一只耳朵听歌。

目光掠过一个个球场上奔跑的人，她眼睛亮了一瞬。

看到了。

他换了黑色的球服。

她加了点速度，晃到倒数第二个球场边上。

球场外边是跑道，跑道再外侧是遮天蔽日的大树， 她随便找了棵树，靠着站定。

这个距离看球其实有点远，但她又不想靠太近，边上基本都是男生。

江溪越高一的时候看过不少篮球——以盛皓送水小跟班的身份。

她有的时候会撑着下巴认真看，有的时候百无聊赖打不起兴趣。

盛皓这人很骚包，喜欢成为万众的焦点，打个篮球也是，不搞些骚断腿的操作不死心。

场上陈树青和黄俊各带一队，打得还比较激烈。

她看到陈树青带球连过三人后，前方被黄俊堵住，右边是范斌挡着林立，有点四面楚歌的感觉。

他踮脚起跳欲投球，黄俊抢先跳起来盖帽，他反手把球丢给黄俊斜后侧的程阳，程阳立刻起跳，球在篮筐边转了转落进筐。

程阳和陈树青击了个掌，男生们吼了一声，开始散开休息。

耳机里的音乐切到了大悲咒……她暂时还没那么想听，便按着耳机线切歌，按了两下没自己想听的，索性把MP4拿出来翻找。

“这球打得真过瘾！”

陈树青先咕噜灌了大口苏打水后，从板凳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中拿起折叠最工整的那件摸出手机，举起来对着跑道外。

“几点了几点了，现在去洗澡来得及不？”程阳凑过来看屏幕。

他直接熄屏，把校服毛衣挂在胳膊上，朝跑道外走去，说着：“还有半小时上晚自习，来得及。”

程阳比着ok的手势，顺着他身影看去，哎了一声，自言自语那不是江溪越嘛。

他拿起衣服朝寝室的方向跑去。

陈树青觉得自己不该现在过去，一身都是汗，风一吹还冷得很，但这腿就是想往那里迈。

她的小白帽很显眼，从跑道那头走过来的时候他就瞄到了。

很少见她一个人下来闲逛的，更多时候都是坐在座位上，笔耕不辍。

现在一个人在树下，更像只流浪猫了。

她垂头切了好几首，都没找到想听的歌，叹了口气。

总有想吃东西却不知道吃什么，想听歌又不知道听什么的时候，人类这种动物真麻烦。

“你在听什么？”

江溪越闻声抬头，又往他身后瞄了瞄，练球结束了。

她把MP4揣回兜里，仰头看他：“没找到想听的。”

“你球打得挺好。”

也许因剧烈运动的原因，心跳起伏不定的，他声音里带点隐秘的喜悦。

“谢谢。”

她真的是在看自己打球。

风来，陈树青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江溪越调转方向往回走，他跟在一旁，拉出距离，中间还能塞下两个人。

操场上人少了许多，大家陆陆续续往教室里走。

“那个衣服……”陈树青酝酿了一下，有些为难地开口。

江溪越回答得干脆：“衣服不用洗直接给我就可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买回来到现在她还没洗过，统共穿过四五次。

冬天的棉服洗多了不保暖，她原本计划这次穿完就洗的。

“衣服不小心被刮了个口子，我给你买一件成吗……”

“哈？”她扭头看他，对方低眉顺眼的，所以早上躲自己的目光是因为把衣服搞坏了吗？

陈树青小心翼翼地给出解决方案：

“嗯，就是坏了。所以……我赔你一件衣服可以吗？”

江溪越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着，一句算了吧轻飘飘地落进他耳朵。

“反正是旧衣服，也不贵，不用给了。”

他追上前，“那不行，我给你买一件，周六下午一起去商场？”

“不用啊，它就一件淘宝上的打折货，不贵的。”

他走到她前面，转过身倒退着走，“我的逻辑是你借我衣服，我把它弄坏了，所以我要赔你一件衣服，不赔我过不去。”

“你就让我买吧，但我不知道要买什么样的，所以想叫你周六一起去看的。”

这人怎么这么较真呢？她都说不要了。

“那你从淘宝买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就行了。”

“我搜了，没有看到同款的，而且一样的衣服为什么要买两回呢？”

江溪越定住脚步，一动不动盯着他，思考要怎么拒绝掉这个要求，只听他又压着嗓音乞求：

“求你了，让我买吧，我会睡不着觉的！”

“……”

联想到他今天踩点进教室，估计是发愁没怎么睡好才差点迟到的吧。

江溪越便应了下来。

“这周六下午吗？”

“嗯，到时候联系你。”

陈树青嘴边的笑意扩大了些，用力挥挥手，“我先走啦，去换下衣服。”

扭头走了没两步，他又转过来冲她喊：“江溪越，新帽子很好看！”

江溪越盯着他跟风似飘远的身影自言自语：反射弧这么长的吗？才看到啊？

裹着风离开的球服少年，肩膀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得刚刚好，脸上的创可贴并不影响他轻笑时的好看，一举一动皆是少年意气。

她的脸上流露出浅淡的笑意。

只一瞬，江溪越便敛起嘴角。

数学预习了吗？

英语单词背了吗？

物理磁场看了吗？

干嘛跟花痴一样在这里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