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里美几个也先后跑回来，急切又惶恐：“龙哥，完了！

后面不到五米就是崖壁。

两边山谷现在也是大水。”

连一向稳重的叶诗涵此刻也慌神道：“龙哥！……”

她只喊了句龙哥，什么也没说出来，满脸的水。

万小龙身后站着一千个女兵，女兵身后躺着坐着歪着四千个死尸一般的男兵。

女兵们八百个短袖长裤，九十个一身治安黑服，还有一百个长裙短裙黑丝，都是单薄一身，束身贴体，雨水直流。

长发贴在头上脸上，衣服裙装裹着水流从头到脚，花容不断被雨水冲洗，白净面容惨淡悲切，雨和着冷风击打，人人寒颤。

都是妙龄年纪却在此随自己荒林受冷风冷雨，万小龙不禁内心升起一丝哀然：想我幼年失去父母，家屋被毁，皆是被洪水所赐，不料如今却要遭受同样命运。

难道是我名字不详，因龙犯水？

神龙可吐火吐水，既然每次都是遇水蒙难，那我该是水龙对头，火龙才对…

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万小龙转身走近林后山根，眼前山岩峭壁上都是苔藓，光溜水滑，拽着青藤草蔓似乎可以攀上去。

但四千个男兵几乎动不了，就靠一千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怎么才能把他们抬上去?

万小龙又走进男兵群里面。

这小片山林左右不到一百米，夹在山谷之间，四千人任凭大雨浇灌，闭眼躺着，脏衣服灰脸现在干干净净，皮肤苍白没有血色，眼窝深陷。

他们一动不动，只有个别人还有呻吟。

万小龙走到一个还睁着眼的微弱青年身边，单膝跪地，紧捂着他的冰凉的手指，朦胧双眼对视半天，缓缓道：“兄弟，对不住了！

一入诈骗深似海，可能命运早已注定，我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徒劳。”

那青年眼神平静，用最后一口气，吃力说道：“师长…你已经尽力了…”

他眼睛朝下，手慢慢抽出来，用僵硬颤抖的手指点着裤兜，似乎想要掏出什么东西，

万小龙伸手从他兜里掏出来一张身份证：

姓名 牛生牛

性别 男 民族 汉

出生 2005 年 2 月 2 日

住址 中东市通远县石磨镇牛家沟村

“师长…我…我回不去了…我家里还有个…养母，你要是…要是回国了，代我向她说声对不起，是儿子一步走错，想要改变命运…如今…如今我不能为她养老…尽孝了。”

他说完就要闭上眼睛，万小龙看见身份证上和自己是一个县城的，

忙摇醒他：“兄弟，咱俩是老乡。你放心，我要是活着回去，一定把话替你带到，我会给你妈妈留点钱，你放心去吧！”

他把万小龙的手捏的死死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回光返照，有了精神，道：“谢谢…谢谢师长。

我从小是孤儿，在县城流浪捡垃圾，后来进了福利院，又被养母收养，她对我和亲生妈妈一样。

谢谢。

我短短的一生，遇到过两个好人，一个是我的养母，她给我买衣服买好吃的，什么事都想着我。

一个是我在通远县流浪遇到的一位大哥，我们都喊他龙哥，那是我幼小童年最快乐的一段时——”

还没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手松开掉在了草窝水潭里。

万小龙悲痛起身，看身份证两眼模糊，泪水掩埋：

这是当年在县城一起捡垃圾住窝棚的好兄弟——

老八呀！

暴雨捶打着树林，眼前已是洪水滔滔，天上地下哗哗声，轰轰声，闪电雷鸣，在唱着悲歌：

这条路究竟有多少崎岖多少坎坷

我和你早已没有回头路

只任凭世界无情地摆布

我不怕痛不怕输

只怕是再努力也无助

一切都是天意

一切都是命运

终究已注定

谁也逃不离

“龙哥，水漫上来了！”艾薇大喊。

万小龙悲痛中惊醒，抬头眼前是一片汪洋，低头水已经淹没脚裸，六辆车子放的地势较低，只能看见丰田白色的车顶。

暴雨还在持续。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要让所有人的性命葬送在这里？

“所有女兵给我上山！”万小龙嘶嚎。

“那，这些男兵呢？”马冬梅手指着满地的人。

万小龙把她的手臂缓缓压下去。

艾薇里美叶诗涵甜甜圈还有身边的李玉珍，也看着四千个男兵默默无言，眼神伤悲。

万小龙拿起冲锋枪对着漫空大雨砰砰砰连续不停地扫射，直到扳机咔咔响，再也没有子弹打出来。

…

等到一千个女兵上了山顶，

一群人看着脚下刚刚男兵躺的地方已经是深水汪洋，洪流在山崖下拍打，小河已经是惊涛骇浪，两岸的树木埋下水底，几颗四米高的野生椰子树只露出树顶，三颗椰子墨绿发亮，闪着白光。

万小龙抬了下手腕，看着劳力士绿水鬼绿夜光显示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雨还在他妈地下。

崖后有一片原始大森林，几十棵树四五丈高，树身两人不能抱围，树顶华盖交错，胳膊粗的藤蔓垂落一地，又相互缠绕。

树下有青苔大石，灌木丛生。

石头好像还是干的，几片雨点。

“姐夫，我们去那里避避雨吧。”

李玉珍一直跟在万小龙前后，每当几个团长在的时候，她都躲的远远的。

这会万小龙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望着山下的水发呆。

其她人坐在一起靠着悬崖崖石，看着万小龙孤单的身影也发呆。

万小龙没有说话。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多少英雄。

我是个废物！

是我害了这四千兄弟，他们把自由和希望，把命运的缰绳交给我，我却把他们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万小龙对自己的悲愤纳上心头，悲极而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嗯，哈哈哈…”

众人听了无不哀伤，幸亏雨下不停盖住了眼，不然个个都是泪流满面，为自己，更为死去的男兵。

到了半夜两点，雨终于小了些。

也没有了电闪雷鸣。

万小龙才带着一千人来到那片原始森林大树下面，搜捡了些草藤枯叶生了几堆火，围坐一片。

又用钢盔接了些雨水煮沸，轮流喝了点。

每个人随身带的的大饼已经变成了一把浆糊，大部分都漏没了，剩下这点就倒进嘴里喝了。

每人分的三斤蟒蛇肉干，都还有点，水泡的白花花的。

有的人觉得不能吃了，扔进草里，被万小龙训斥一顿，又捡起来。

夜深沉冷寂，飕飕的风吹的人打着喷嚏。

火苗闪烁，照着一张张哀默的脸，一多半泪花晶莹。

“生死有命，成败在天。

不准悲泣！

相互靠背而眠，明日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