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聂飞练和阿金娘子说话之时，密道之中也颇为不平静，只因已经有两个人在其间殊死搏斗。密道内空间狭窄，且十分黑暗，几乎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只能靠挥舞兵器时发出的声音来判断，但是这二人仍是各执兵刃、拼命砍杀，这不是在较量武功，乃是在以性命相搏了。

其中一人，手执单刀，见对方一味不要命地猛攻，又是在这暗道之中，武功再高似乎都已经没有作用了，心中难免也有些害怕，边斗边说道：“刘兄弟，我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以前也是做一行的，兄弟们都是豁出性命跟着我们干，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谁敢保证你绝对不会出卖我们？我这么做，实在也是迫于无奈呀！”

他断断续续地说下去，果然便觉得对面的哑巴，手上的攻势缓了下来，好似心中有所触动，不再像刚才如疾风暴雨一般，心中大喜，向密道的出口处慢慢退去，边退边说道：“好兄弟，果然有义气！下次记得带上弟妹再来找我，我定会为你们准备一份厚礼！”

不知道他这样讲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或是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是此刻他离秘道的出口越来越近，只要顺利摆脱哑巴的纠缠，到了外面，就又是一番新天地，依然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

但就在这时，忽听破空声劲急凛冽，那人虽是在向出口处退去，但仍是全神贯注，急忙着地一滚，险险地避了开去，但这一滚，由于要避开暗器，不是向外反而向内，这样一来，离出口就更加远了。那人大怒，心知这是哑巴诱他疏于防备，趁机发射暗器，眼见已经无法轻易摆脱他，心中顷刻间便起了杀心，跃起后，立即向后落了半步，右手刀反向左直臂绕至身体左侧，使了一招“叶底藏花”，猛地横砍下去。那哑巴发射出暗器之后，以为必中，却不想仍被对方躲开，黑暗之中，不及躲开这招，再加上气力将尽，这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了他的右臂之上，顿时鲜血直流，滚翻在地上。

哑巴的武功本来就不及那人，只是那人看来也十分忌惮他暗器的功夫，再加上两人同被困在密道之中，许多招式无法施展，自身的武功多多少少都打了不小的折扣，才能支撑到现在。如今哑巴一只手被废，不要说面对的是一个高手，只要把他留在这里，不到一会儿，说不定都会因为流血不止而死。但那人看来是等不及了，正要上前一步结果哑巴的性命，就听密道内竟又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大声呼喊“刘郎”，匆忙之间，他也分不清来的是谁，有多少人，只好弃了哑巴，向着出口处奔去。

他刚一走，聂飞练和阿金娘子也到了，阿金娘子更是扑在哑巴身上失声痛哭。这里离出口已近，聂飞练取出火折子晃了一晃，光线迸射而出，照出阿金娘子怀中一张浓髯满颊，但掩饰不住豪健剽悍的脸。她看了一眼，将火折子塞在阿金娘子手中，说道：“他还没死，你快替他包扎一下，我去去就来！”

她说着，撇下两人，手握长剑，顺着密道直追下去，这里已经将近密道的尽头，飞练的轻功又好，片刻之后，忽地眼前有晨光甫动。她久在黑暗之中，猛然间见到光线，有些不适应，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原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密道之外。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出口果然就在河边附近，河的中央，停泊着一艘大船，不远处，那人可能也是刚刚钻出密道，正在发足向着河边狂奔。

聂飞练心中一喜，这回绝不能再放过，当即追了上去，她的轻功可比那人高出许多，用不了片刻，便已追至那人身后，大声道：“站住！往哪里逃！”

那人见聂飞练倏忽之间就已经追了上来，心中着实也是有些惧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慢慢地转过身来。

此时黑夜将尽，天边晨光熹微，只见那人脸上仍是蒙着黑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上身青布短衣，手里拿着的则是一把又尖又长的钢刀，比聂飞练的长剑还要长上一二寸，沉着声说道：“聂寺丞，何必苦苦纠缠，你武功不及我，又没有帮手，难道真的不怕死于我的刀下，葬身在这荒郊野外？”

聂飞练冷笑道：“不错，我们交过手，我的武功的确不如你，可是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逃走，那还算是什么大理寺丞！你呢？你本来也有一个工作，好好地开你的酒馆，就算不能富贵极品，至少还能安稳度日，那便是极好的，何需如今日这般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

那人见聂飞练一上来便直接说出了他的身份，不由得啊的一声，向后退了半步，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戒备的神情，就如同玄成子一样，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这一问，就相当于是默认了，聂飞练身在凶险之中，但情不自禁地也有一些得意，笑道：“这有何难？当然，在开始时，我也曾经把你当成了其他人，像哑巴、玄成子等人，但后来发现都不对。那天晚上，你在混元殿与我交手时，竭力屏住呼吸，我便猜想你一定是我见过、且听过声音之人，否则你也不必如此掩饰。直到小伙计阿吉死在观中，我偶然地发现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并不是我在小酒馆见到他时穿的那件，虽然不一样，但同样十分破旧，他既是来作恶，又何必换一件同样破旧的衣服再来，岂不是多此一举？何况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酒馆小伙计，而且看起来就像是平时好吃懒做的样子，未必会有可以替换的衣服。

“就这样，我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那一天，我路过酒馆时，阿吉正在磨麦粉，衣服和袖子上沾上了不少麦粉，我不知道你是怎样与他说的，但最后还是说服他与你交换了衣服。随后，你便穿着他的那件衣服，先是尾随阿金娘子，将她打晕，但还没来得及推入水中，就被我发觉。此后在混元殿中与我交手之人自然也是你，这两处，都在地上留下了麦粉的痕迹，那便是从你的衣服上掉下来的。你原想将这些事情栽赃到阿吉的身上，然后再将阿吉杀死，这样他成了替罪羊，就没有人再怀疑你了。但遗憾的是，当时我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些麦粉都是从何而来，你的计划就此落空，而且还间接地把你自己给暴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