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飞练摸了一下挂在混元殿门钮上的那把锁，很显然这把锁已经被人打开了，门也半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她的腰间还挂着才从玄成子身上取下来的那串钥匙，其中也包含了打开混元殿门锁的钥匙在内，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按理说，玄成子没理由在这件事情上对她撒谎，而且监院和都管等人也都亲口承认各处殿阁的钥匙都在玄成子一人处，其他人手中并无备用钥匙，但亲眼看到的事实都与他们所说的都不一样。

聂飞练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花太多的时间，毕竟眼下需要解决的问题要比这个重要得多。阿金娘子就跟在她的身后，在明白了自己可能不会死之后，反而多了一种求生的渴望，只是目前尚不明白飞练为何要带她到这里来。

聂飞练回头对她说道：“这里就是哑巴住的地方，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里面了，你知道、我也知道他去了哪里。老实对你说吧，我曾在这个殿中与一个神秘的蒙面人交过手，几乎要死在他的手里，所幸哑巴发射暗器，将他吓退，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这个蒙面人武功很高，我固然不是他的对手，而哑巴也未必就能稳操胜券，尤其敌人在暗处的情况下，就更加难说了。现在，我已经把话都对你说了，你想要看到他，还是一个死人，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阿金娘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再犹豫，说道：“聂寺丞，我已经看到你是怎么断案的，我相信你，现在就带你去找密道！”

二人重又回到山房内，至于阿金娘子是如何利用机关打开了桌案之下的密道入口，在这里不必细说，但是聂飞练在看到布置得如此精巧的机关时，仍是为之挢舌不下。而阿金娘子在看到飞练惊讶诧异的表情时，心中不禁有一丝得意、一丝内疚，在心中说道：“大哥，对不起，我还是把这个秘密对外人说出来了，可是，我相信她，虽然她只是名女子，但我觉得，这个人是眼下唯一能把我们救出来的人！”

从聂飞练站的地方望下去，密道里黑乎乎的，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她将长剑抽出紧握在手中，又顺手拿起一枝新蜡烛正要往里钻，阿金娘子却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说道：“聂寺丞，刘郎跟我说，密道内本来空气就少，再拿着火烛进去，就更不够用了。”

聂飞练却是不知道这个事情，但这一句话，却让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刘郎？你是说哑巴？”

阿金娘子点了一下头，她怕聂飞练不相信她的话，仍是紧紧抓住胳膊不放，飞练又问道：“哑巴——你的那个刘郎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当一个哑巴，混到这青云观中来？”

阿金娘子既然已经对聂飞练透露了密道的事，其他的也无须再隐瞒，说道：“实不相瞒，刘郎他并不是做什么正经生意的，以前也是走私团伙中的一员，后来为了能够跟我过安生日子，决定洗手不干。我劝他这些年已经为头领赚了不少钱，悄悄地走了就是，他却说——那时他还没有哑——头领照拂他多年，于情于理，都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总要见个面，说个明白，走也要走得光明磊落，方才是大丈夫本色。我苦劝他不听，将我安顿好后，匆匆赶去他们的巢穴，那时还不是在这青云观中。

“他走后，我不知何故，整日心神不宁，但又在安慰自己，刘郎虽说做的不是正经买卖，但只不过让朝廷少赚了几个银子，从来也没有坑害过谁，定能吉人天相，安全归来。但此后一年又一年，一晃眼几年过去，竟然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才知道他已无幸免，本想追随他去，谁知半年之前，刘郎突然托人带回来一封书信，我捧着信看了几天，确定是他的亲笔没错。只因刘郎认识的字不多，又是个武夫，写出来的字歪歪斜斜，倒还不易模仿，是以我才一眼就认了出来，要说他是受人胁迫才写信骗我去，那我是宁死都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慢着！”聂飞练听到这里，打断了她的话，放回烛台，从袖子中取出上面写着“跟踪玄成子”的那张字条，打开让阿金娘子辨认，阿金娘子一见到这几个字就立刻说道：“不错，正是他的字！寺丞请看，这里的钩，我教了他好多次，但他一直都改不过来，是他写的没错，你在是哪里看到的？”

聂飞练也没空与她细说，又问道：“他写给你的信中，都说了什么？”

阿金娘子摇了一下头，说道：“没说什么，只是画了一张图，做了几个记号，在其中几个地点加注了小字，大意就是要我动身前往青云观与他相会。”

聂飞练想到一事，便问道：“你来青云观的第一天晚上，他是不是就来见过你了？”

事到如今，阿金娘子再不隐瞒，说道：“是的，那天晚上他告诉我，当他找到头领，立下重誓，绝不会将帮中的事泄露出去，想不到那头领却是很爽快地就放他走了，还赏给他一大笔金银。刘郎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便急着回来与我相会，谁知那头领暗中支使了一帮人，在半路上设伏，担心打不过他，就在酒中下了毒，中毒后，那帮人以为他死了，为了争夺他身上携带的金银，便只将他匆忙丢在山谷之中。

“好在那山谷中正好有解毒的药草，刘郎挣扎着摘来吃了，几天之后，数次挣扎，居然就这样捡回了一条命，但因为误服了其他草药，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在那之后，刘郎便一心只想着报仇，但原先的据点却已经被焚毁，他便扮作一个乞丐，四处打探，终于打听到了这青云观中来。密道的事，也是他对我说的，说是等他杀了头领和玄成子之后，就可以从密道中逃走，那个什么酒馆的小伙计，当然也是他杀的，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别人。是我太心急了，总想着万无一失，险些便坏了他的大事。”

“你们虽是为了报仇而来，但个人私怨只是小事，朝廷的事才是大事，你要是不将密道告诉我，那才是真正坏了他的大事呢！”聂飞练在心中这样想，又问她道：“如此说来，那天晚上他去见过你之后，便返回混元殿，碰巧看见我正在殿中和神秘人交手，这才发射暗器，吓跑了神秘人。这个神秘人应该也是用瓦罐给玄成子传递消息之人，他既能吩咐玄成子做事，多半就是头领了，可惜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你说刘郎曾经是他的手下，怎么会好像互相不认识一样，不仅如此，刘郎潜伏在青云观两年，难道就连玄成子都认不出来吗？”

阿金娘子道：“这里面有个缘故，因为那个头领从来不露面，有事也只用他们帮派中特有的暗号来传递消息，偶尔出来一下，还都是蒙着面，是以谁都不知道他的长相如何。至于玄成子，他是在刘郎走后才进入这个帮派的，自然是认不出来。当然玄成子也对他起过疑心，因此才把混元殿的钥匙时刻带在身上，但刘郎岂会被他锁住，早就将锁给换了，自己身边也留了一把钥匙，因为锁的外形都一样，是以玄成子始终不曾察觉。”

“原来如此！”聂飞练点了一下头，如今所有的疑问都已解开，但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她重新把长剑握在手中，望着密道的入口，说道，“青云观中已经搜遍了，除了这一处还没有搜过，现在，是时候把那个神秘人给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