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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女捕快

作者:苏扬 | 分类: | 字数:37万

第6章 漆匠

书名:重案女捕快 作者:苏扬 字数:2853 更新时间:2024-11-07 02:23:57

那个被曼苏尔带来之人微抬起眼帘看了聂飞练一眼,又转头去看曼苏尔,被他瞪了一下,连忙转过头来,咽下一口唾沫,缓缓地开口说话道:“我是住在这个宅子里的,不不,我不是住在这里的……”

曼苏尔不耐烦地道:“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的?”

那人不敢再去看曼苏尔,说道:“回公差的话,我是一名漆匠,前几天简老爷派人找到我,说是他的宅子旧了,看起来不像话,要我将这里楼上楼下粉刷一遍,多给工钱。我听他说多给工钱,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个活儿给接下来了,就住在宅子东北角的耳房里,白天干活,晚上休息。刚才我听说简老爷死了,担心工钱没有了着落,想去看一看情形究竟如何,又怕当真看到死人,就打算在门口看一眼就走,谁知什么都有没看到,这被这位小公差给带到这里来了。”

聂飞练一字不落地把他的话听完了,他刚一说完,便问道:“好,我明白了,但是我有点不明白,像你们这种手艺人,干一天活,才有一天的收入,通常是不会挑主顾的。可是你刚才为何又说简老爷派人来请你时,你要‘想了半天’,才决定把活儿接下来呢?”

那漆匠信口说来,却不知聂飞练听得如此认真,就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听别人说,这简老爷原是汴京人氏,前些年外放做了几任小官,官声也不太好,后来因为诬告长官,被人举发,便辞了官,依旧回到汴京来,竟是人人嫌恶。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找不到好的漆匠,这才找了我。我原是不想做的,但因为许久没有活儿干了,眼看着就要饿肚子,不得已才到了他家来。”

聂飞练听他说到这里,心道:“原来你也是听别人说的,和那个庄二娘一样,究竟是谁,如此多事,要把这家人的隐情,告诉给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那漆匠说着,大概是觉得自己命运不济,眼看着就要落泪,聂飞练怕他一哭起来就没完,立即又问道:“你说他找不到好的漆匠才找的你,难道你自己觉得不是个好漆匠吗?”

那漆匠说到自己的苦处,还没开口,眼眶先红了,好在还能忍得住,抬手抹了一下,继续说道:“让大人见笑了,我小时候因为家贫,早早地就去一个漆匠家里做学徒,做了几年之后,因为怕吃苦,便去做了别的营生。等到别的营生也做不下去了,又不识字,想来想去,也只能把过去学过的东西再拾起来,可是如今汴京城内好漆匠多的是,经营多年,都有了自己的老主顾和地盘,免得你争我夺的,价格被压低了,谁都吃不饱。我这也不是自夸,大家都是跟着师父正经学过的,半斤对八两,谁会说自己不好,只是我来得迟了,现下也只能捡别人不要的勉强糊口罢了。”

曼苏尔想到自父亲死后,自己也过了几年孤苦伶仃的日子,那时他的年纪尚小,可能还不如这个漆匠,不禁也起了恻隐之心,也不像刚才那般无理了,说道:“难怪我在这里时,总是会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上楼就闻不到了。”

那漆匠说道:“这位小公差说得不错,只因我是从二楼开始漆,只要过了一周,等油漆彻底干了,气味自然就没了,这时才可以刷第二遍漆。”

聂飞练见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便点了一下头,说道:“是这个道理没错,我没有什么问题了。你依旧回耳房歇息,也不必再去二楼,简老爷确实已经死了,等案子告破之后,欠你的钱,自然有官府为你作主。”

那漆匠答应了一声,面目木然、毫无表情,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要离开正堂,聂飞练却突然从后面叫住他道:“我看你的右手沾了不少油漆,左手却甚是干净,想来你应该是惯用右手的缘故。”

那漆匠回转身,笑了一下,说道:“大人真好眼力,连我都没有注意到,的确如此,因此我在漆家具的时候,一向都是从左往右漆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聂飞练笑了一下,并不说话,漆匠说完便走了,等到他的背影消失,聂飞练就立即把曼苏尔叫到身前,压低声音道:“他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可听出什么古怪之处吗?”

曼苏尔片刻都没有走开,自然是把漆匠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可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假如有的话,以他的脾气,也许当时就已经提了出来,这时见飞练问起,便茫然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呀!”

聂飞练心道:“不,刚才我说官府会为他作主时,这个漆匠并无半分喜悦之色,假如真是为钱而来,怎会如此无动于衷?”

聂飞练这样想着,可是并没有说出来,只吩咐曼苏尔见到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人,不管他们问什么,一概说不知道就好,不可多说什么,又道:“我记得这个屋子里,除了屋主简老爷和那个叫做全贵的下人之外,还住着四户人家,分别是庄二娘、贾员外、漆匠,还有就是一对老年的夫妻。全贵自下午离开后就不见回来,还有那对夫妻呢,怎么没有见到他们?”

她一说,曼苏尔就好像是想起来什么,急忙说道:“我正要与你说起,但你与那个漆匠说个没完,我也插不上嘴,险些就给忘了。其实刚才我一离开正堂,就遇上了那对夫妇,原来那个男的姓徐,是个大夫,听说是贾员外介绍来给简老爷看病的。”

聂飞练斜了他一眼,说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算了,你现在就把遇上他们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一遍,不仅是说过的话,就连他们在做什么、说话时神态语气怎样,事无巨细,一点都不可遗漏!”

曼苏尔见飞练说话时神色肃然,才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非小,好在他记性不错,又是才发生过没多久,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于是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是在后面朝西的偏房前遇到那个徐大夫的,对面的东偏房好像没有人住,徐大婶那时也没有和他在一起。当时他正在将晾晒在偏房门前的草药收拾起来,看到我,就笑着与我打招呼,还问起案子的进展如何,能找到凶手吗这样的话。我记得你以前嘱咐我的话,支支吾吾的,说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事,还前言不搭后语,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问他这么迟了在干什么。

“徐大夫对我说,简老爷身上生了一种疮,每七天都要用他开的草药洗浴一回,如此反复多次,方能治愈。这药正是他七天之前晾晒的,谁知简老爷突然离世,因此也用不上了,他正准备收拾一下,第二天依旧与徐大婶回老家去。你也知道我在苏州府时,就是以抓毒虫和采药草维持生计,只看一眼,就知道他的这些都是一些寻常的药材,虽也对症,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假如由他来治病的话,简老爷就算还没死,这病只怕还要迁延些时日,并不是‘反复几日’就能好得了的,不要说汴京城,这种大夫随处都是,何必还要姓贾的来介绍?”

聂飞练有些不信地道:“那些草药应该为数不少,你当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曼苏尔有点不悦,眼看着他的嘴努了起来,说道:“以前你在凶案现场时,不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吗,区区几味草药,我怎地就不能一眼看出来?”

聂飞练只是随口一问,她当然知道曼苏尔年纪虽小,但医术高超,不在一些当世名医之下,既然如此肯定,那就再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她坐了许久,也感到十分疲惫,于是就站起来,走到台阶前,端然凝立,过了一会儿,又问曼苏尔那徐大夫还说了什么,曼苏尔想了一下,说道:“其他就没有什么了……哦,对了,我正要走开,徐大婶在屋子中说‘你在跟谁说话呢,衣服烘干了,进来换上吧’。徐大夫答应了一声,就进屋去了,我一个人在那里觉得无趣,于是就走开了。”

聂飞练倏地转过身,问曼苏尔道:“徐大婶真的是这样说的,你再想一想,可曾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