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飞练想了一想，请瑜贵妃宽坐，自己则是来到亭子旁边的一小块空地上。地上果然留有一些脚印，错落有致，尽管已经被风吹去了一些，但还是可以依稀看出痕迹。聂飞练蹲下来仔细查看，一边想道：“苏衡曾说，皇上那天是在这里打过一套太祖长拳后方才上山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从这些脚印来看，倘若确是他留下的，应该是太祖长拳没有错。这里，这一招是‘悬虚脚’，这一招是……对了，是‘下插势’，如果不是打拳，脚印也不至于是这种形状。苏衡说的应该没有错，但是，汗巾子呢，皇上当天用的不是自己的汗巾子，打拳必然出汗，用来擦汗的可能性很大，她却没有对我说过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时，忽然间有一股香气随风袭来。聂飞练觉察出异样，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只见空地的一侧果然栽种有不少花朵，丛丛花发，有香味那是一点都不奇怪，她转头问瑜贵妃道：“贵妃娘娘，这些花不是很好看吗？”

她的这句话与废话几无差别，但瑜贵妃甚有耐心，还走出了亭子，一一指着那些花对她说道：“不错，我在宫中闲极无聊，也喜欢摆弄一些花草，这些花我都认得，你看，这是……”

她一一指点，有些花聂飞练认识，有些也没见过，无非是些牡丹、牵牛、蔷薇一类的，娇艳欲滴。聂飞练看它们着实漂亮，宫外的再好也没有这么好，天性使然，也想上前去抚摸一下，或是嗅一嗅花香，但才走两步，就蓦地想起一事，大惊失色，禁不住脱口而出道：“糟糕，一个时辰快要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大宋皇城内的一应饮食都是由内厨司来负责，此刻，内厨司总管检查完了菜肴，用手巾擦过手，看了一眼在旁边垂手待立的白脸儿小后生，说道：“把手伸出来我瞧瞧。”

这个后生自然就是聂飞练，她也不明白总管为什么要看她的手，犹犹豫豫地伸了出去，总管看了两眼，感觉还算满意，说道：“手长得还不错，倒也少见，你在家都干些什么活？”

聂飞练在伸出手时就已经在思考对策，这时从容答道：“我娘不让我干活，说我个头小，没干多少事情还要把自己给弄伤了，干脆读点书吧。这两年家里供不起了，就让我帮忙干一点轻活，但地里的事情还是不让碰的。”

总管嗯了一下，说道：“像你们这种人家，能有你这样的，也算不容易了。既然是瑜贵妃带来的，正好这几天我也缺人，那就留下在外院做点杂事吧，厨房就不要进了。我自会跟天武军说一声，可是有一样，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这是规矩，要不然，我不管你是谁的人，全都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聂飞练连声答应了，只因脸上粘上了厚厚的泥巴、面粉等物，便看不出来，其实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能在瑜贵妃的保举下留在宫内，不仅免除了眼前山雨欲来的一次危机，还完全就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哪怕只能够偷偷摸摸地调查都是好的。她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一定要赶在太后指定的“那个人”之前揭开答案，否则，她仍然还是随时可以走的那一个。

聂飞练开始马不停蹄地干起了活，只有这样，才能够取得总管的信任，也才能让自己在天黑之后的行动争取更多的时间。外面院子的活儿一点都不少，也难怪总管老是说缺人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为了能多打听一点消息，她便瞅准人少的时机，尝试着与一旁的大婶唠起了嗑：

“大婶，你看这的肉真是新鲜，一看就是今天新宰的，是吗？”

“你这个小伙子说得还真好玩儿，知道这是给谁吃的吗，还能不是刚宰的？你再去看看那木叶子鱼，哟，还活蹦乱跳的呢，一个没留神，准给它蹦到外面来！没办法，谁叫皇上他老人家爱吃呢，这都是从白云山湖里现捞的。不怕你笑话，我在这里也干了好几年了，都没能吃上一口，嘿，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聂飞练原来只想打听一下御花园里土山的情况，但一听到“白云山”这几个字，心中蓦地动念，便即留上了心，手脚也不知不觉地放慢了下来，不时用目光去瞥那个大水缸。缸里面的鱼，身子细长、口宽鳞细，一条足有三、四斤重，悠闲地游来游去。

那大婶可能也是个爱说话之人，好不容易找到人说话，就又凑了过来道：“喂，小伙子，你不就是从白云山来的吗，有人看见你啦，今天早上才入的宫，是不是？你跟我说说，这鱼的滋味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挺好的，我也许久没吃了，”聂飞练哪里吃过这种鱼，生怕被她发现，立即把目光收了回来，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大婶，你是说，皇上他，也爱吃这种鱼，是真的吗？”

“那还用说？三天两头就要呈上一回呢！你说的也是，要是谁都吃得起，那不就不尊贵了吗？”

“那皇上他，老是吃一种鱼，不就吃腻味了吗。你说内厨司会不会做一些野味给皇上尝尝鲜，比如说，什么鸟呀、雀呀什么的！”

那大婶警觉地往左右看了看，随手拍了聂飞练一下，小声道：“你是刚来的，可不敢胡说，鸟雀身上能有几两肉，皇上是天子，万民的主子，又怎么会吃那种东西？别说提了，连想都不要想，快干活吧，手脚麻利点，过一会儿还要给皇上呈晚膳呢！”

“啊？”聂飞练闻言忽地站了起来，没留神把水都溅了大婶一身，那大婶急得随口骂她毛手毛脚的没一点眼色。聂飞练恍若不闻，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中间，心中却是在飞快地想道：“给皇上呈晚膳？这么说，皇上他醒过来了吗，那为什么瑜贵妃一点也没向我提起？还是说，另外还有一个皇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