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女捕快
作者:苏扬 | 分类: | 字数: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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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送菜
大宋的宫城就在汴京的最北边,第二天,朝暾初上,白雾弥漫,就有几辆大车来到了宫城的西门。车上装的都是新鲜的禽肉蔬菜,泛着光儿,看着就是那么喜人。
守门的军士照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并无异样,就对着领头的一个发须皤白的老者说道:“老头,东西倒是不错,可怎么会有一个生面孔呢?”
他说的“生面孔”指的是运送食材队伍中一个白脸儿的后生,那老者苦着脸道:“军爷有所不知,原先常来的那个伙计是个混人,今天早上跟媳妇儿不知道为什么吵了一架,一扭脸就不见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就叫这个新来的伙计来见见世面,沾一沾万岁爷的光,今后找媳妇儿都好找。”
那军士一听这话,不悦地道:“什么叫沾一沾光,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随便沾光的地方?去去去,再不消停,弄得我火起,一个都不许进!”
那老者只得陪着笑又道:“军爷息怒,要是这几车东西进不去,我的脑袋掉了事小,万一把宫里的各位皇子娘娘们饿上一顿半顿,那我们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呀!”
他这话说得确实有理,并非胡言乱语,从旁边走过来另外一名军士劝道:“算了,他也送了十几年的菜了,平时看起来倒也老实,瞧他的样儿,借一个胆儿都不敢走错一步的人。何况现在里面乱得很,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们头上了,就不要去为难他了!喂,老头,有天武军批的条儿吗?”
在宋时,天武军和神武军、龙卫军、羽林军同被称为上四军,同时负责皇城和宫殿等各处要害部门的警戒和守卫,其中神武军是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而皇城的西门则是由上四军中的天武军负责。
那老者连声地说“有”,从怀里把批条儿找出来递了上去,军士验看无误,其他的军士早与老者混得熟了,也在旁边相劝,这才勉勉强强地让他们入了宫。
其实哪里有什么伙计跟媳妇吵架一事,那个白脸儿的后生,根本就是聂飞练伪装的。只因她精于易容之术,再加上举止、神态无不模仿得惟妙惟肖,活脱脱就是一个形貌落魄的乡下小伙,放在人群中也完全不起眼,这样才能瞒过众人的目光。
而这一切,全都是曾经在高塘湖担任步军副都指挥使、兼管银票督造,因追回被盗银票有功,现今已是龙卫军虎威卫的莫怀雨一手安排的。龙卫军亦是上四军之一,名为“龙卫”,自然更多地要负责皇帝的贴身护卫和出行警戒,拿到一张天武军的进门条儿,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因此聂飞练和曼苏尔昨天一来,莫怀雨立即就给办了,毫不拖泥带水。
现在话说回到聂飞练这一边,尽管他们已经入了宫,但也只能走下人和仆役专用的通道,目光也只能看着脚下,不能四处乱看。而且就算大着胆子抬头,目之所及,也只有两边的墙墉高峻,就连御花园和小土山的影儿都看不见,这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一等到农户到御厨交割货物,聂飞练就称自己肚子痛,立时就要出恭,顺便也想沾沾皇城里的“龙气”,兴许出去之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那老者听她这样说,心中暗自好笑,说起来自己也沾了十来年的“龙气”了,反而觉得自身的气息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些纯粹是瞎话无疑。但因之前受了莫怀雨的好处,也不说破,只嘱咐飞练找偏僻无人处,快去快回,时间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超过时间没有出宫,那就是大祸临头的事。
聂飞练一口答应了,随手在运送鲜鱼的水缸旁边扛了一袋粮食,假装是去送东西,免得双手空空又要遭人盘问,急匆匆地便离开了。那老者见“他”瘦瘦小小一个人,腰肢细得仿佛可以单臂抱住一样,却也能够轻轻松松扛起一袋上百斤的粮食,健步如飞,也不禁暗自惊叹。
聂飞练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向莫怀雨详细打听了御花园的位置,强行记在心中,自以为成竹在胸。但一旦当真来到皇宫之中,看到的却是一处处殿阁凌云、规格宏大,还有为数众多的正房厢庑游廊,其间更是四通八达,看得眼睛都花了。之前做的功课,竟然全部都用不上,眼下只能不去管这些,只凭着方位,一路走去。
就这样东闯西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日影早已不在刚入宫时的位置上了,也许是真的如她所说——“上天安排她必须去完成某件事情”,误打误撞的,竟然就走到了一处草木葱茏之地。往四周看时,也是亭台壮丽、花气熏人,还有溪水潺潺贯穿其间。最妙的是,透过树叶的缝隙,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小山,笼于淡烟薄雾之中,但仍可看见山上的古松夹道。聂飞练之前因为要与大理寺卿议事,去过大理寺的后花园,当时以为已经是极佳的了,但与这里比起来,就跟一条小河沟没有什么分别。
她一面走一面看,总觉得看不够,恨不得能多生出一双眼睛来,心中感慨道:“这里应该就是御花园了吧,否则景色怎会如此绝美?只是,皇上每天行走的路径,至关重要,这里有这么多条路,要是无人指点,我又怎么会知道?”
这时她已站在了一座小亭子跟前,刚才被竹木所挡,只能不时看到亭子的一个挑起来的檐角,如今方能见到全貌。御花园中哪怕一个亭子,也是雕梁画栋,自不必细说,就是挂在柱子上的对联,间架端正、笔致凝重,一看就是出于名家之手。聂飞练看得出神,浑然忘了时间,心中不禁暗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在此处留下字迹的,自然都是名家国手,就说是皇上亲自书写的,那也未可知呢!”
她以前见过沈白的笔迹,尽管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比起亭子上的这几个字,却又大大不及。正感叹间,忽然就觉得肚腹之间一阵波翻浪涌,还伴随着咕咕咕的响声,不禁大臊,用手捂着肚子,心道:“我不是有意骗人,不想真的害起肚子来,这可如何是好?”
她四下里一瞧,眼下刻不容缓,也由不得她再慢慢考虑,暗道了一声“还好”,立即飞奔到亭子后面。连一路上扛来的粮袋这时也派上了用场,将它放在身前稍微遮挡了一下,倒还不错,这才红着脸蹲下去,刚蹲好,又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施公公,你说的,可是这里吗?”
聂飞练暗中吸了一口凉气,连呼吸都险些停住了,把身子又往粮袋后面藏了藏,料想不会被人发现,这才从缝隙间偷偷向外望去。只见从小路那头走过来两个人,但凡聂飞练晚躲开一会儿,可能就与他们遇见了,这也是她进入御花园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美妇,气度幽娴,有祥和柔婉之容,只是脸上异常愁苦,要不是因为外出,薄施了一点脂粉,甚至隐约还可以看见有泪痕。跟在她身后之人做太监打扮,手里无时不刻都拿着拂尘,净面无须,也不知道为什么,聂飞练看宫里的宦官,都是一个模子的,他口中称美妇为“瑜贵妃”,说道:“正是这里,娘娘,我花了好大工夫才打听到,万岁爷那天就是在这里练拳的,随后便上了山,到了午时之后,就……就不行了。”
那中年美妇瑜贵妃听了这话,当即斥道:“休得胡言!圣上他福泽深厚,正该克绍箕裘、光大祖业,又怎么会因为一场小病就乘龙升天?这是第一次,假如再敢乱说,我即刻就将你绑去见太后娘娘!”
那施公公见她动了真气,连忙道:“小的知错,再不敢了!但是娘娘,我也是为您和小皇子考虑,其他宫的娘娘都已经在打算了,也许,您也应该早做准备才是。”
瑜贵妃摇头道:“不,我绝不做此打算!唉,你也不要怪我,这几天,我也实在是太心急了。”
施公公说了一声“是”,抹了抹眼泪,退到一边。瑜贵妃便即在亭子之前跪下,喃喃自语,虔诚祈祷,神情极为肃穆。聂飞练躲在粮袋后面,注视着她,感觉她的身上仿佛会放出光来,心中也不禁为之感动。
瑜贵妃祈祷毕,正要起身,忽地皱了一下眉头,抬手掩住了鼻子,说道:“施公公,这是什么味道?”
施公公凑到近前闻了一闻,啊的一声,立即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急道:“娘娘你快去叫人来,这里有外人,恐怕是刺客!”
聂飞练躲在亭子后面时,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轻松,因为身体的原因,她也是憋到无力再憋,慢慢地放了一个屁出来,随即就被外面的瑜贵妃和施公公两人发现。
她自然深知,一旦让瑜贵妃叫出声来,不仅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一干人要受她的连累,甚至也包括了莫怀雨在内。情急之下,又是性命攸关,其他的一切都是小事,于是迅速地处理了一下,便立即跳了出来。
幸好她的轻功不弱,而瑜贵妃已然被吓到双腿发软,根本走不了路,被施太监搀着勉强走了两步,就被聂飞练拦下。此刻飞练最怕的不是被她逃去,而是叫出声来,于是就在她张嘴之前急道:“贵妃娘娘莫要惊慌,千万不要喊叫,我是大理寺新来的主簿,奉太后的懿旨,前来查明圣上突然晕倒一案。”
她说罢,心知眼前的这两人恐怕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便又立即从身上取出任命的文书,以及证明她身份的铜制腰牌,双手递给瑜贵妃看。贵妃和太监久在宫中,这类的东西也不知道见过多少,见得多了,眼力自然就有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不会是假的,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尽管还是有些疑心,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般惊慌失措。
聂飞练收起东西,和施太监一左一右将瑜贵妃搀扶到亭子里坐好。瑜贵妃用手抚着胸口,慢慢地神定气闲,只是刚才一番惊吓,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对飞练说道:“我倒是听说大理寺新来了一个主簿,才来就破了太子府中的盗马案,以前从未见过,不想却是这种模样。”
聂飞练这才想起自己进宫时是易了容的,心道:“别说你了,就连我,都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是这副模样呢!”
但眼下又来不及跟她细说,只把最重要的话挑了出来说道:“我也不敢隐瞒贵妃娘娘,太后颁下懿旨是真,但是我回京之后,她却又改变了主意。因此,其实这一次我是偷入宫城,请娘娘切勿声张,否则你我二人均有极大的风险。”
瑜贵妃点头道:“我知道了,难怪我听说太后娘娘下令由另一个人勘查此案,却不是你。”
聂飞练一听这话,便又有了兴趣,询问那个人是谁,瑜贵妃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但是你可曾查出什么线索吗?”
聂飞练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摇头说没有,瑜贵妃笑了一下,说道:“原来你是来查案的,我方才见你躲在后面,还以为你是在……那什么呢!”
飞练的脸上红了一红,贵妃所猜的事,至少前面是对的,她无意再谈及此事,就问道:“贵妃娘娘,我刚才听你说,那天皇上在上山之前,曾在此处停留过是吗?”
瑜贵妃点头道:“不错,其实……你知道也无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皇上就宿在我宫里,当天起床梳洗后,就到这里来了,还是我给他更的衣。我记得,那天圣上忘了带他常用的那条汗巾子,我便把我的给了他。他离开我宫中之后,自有垂拱殿的太监护卫跟随,我就没有随他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