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女捕快
作者:苏扬 | 分类: | 字数: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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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卖唱
第二天将近午间,聂飞练身穿一件浅绿色的缎裙,亭亭玉立,脚下是一双黑绒云头粉色薄靴,出现在了县城中心大街的来宾楼附近。她并不急于入内,而是找到了门墩儿所说的那个后巷,眼见没人注意到她,探头看了一眼,便快步走了进去。不多时就已来到了来宾楼的后厨附近,只听里面有杯盘相碰的叮当声,菜倒入油锅时,立时就有香气弥漫开来,各色声音之中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粗豪的话声,一听就是那个昌管事:“都是一群懒鬼,老板吩咐,要你们务必把杯盘全部清洗干净,你们怎么还不去洗?我看你们是不想干了,要是不干,言语一声,别以为非你们不可,多的是人想干!”
有人回道:“昌大管事,我们几时说过不想干了,老板和管事的话,我们哪敢不听呐,都记得真真的呢!可是这些盘子都洗了好几遍了,绝对不敢瞒你,不信您老看看,干不干净?”
聂飞练想看看里头的情形,便蹑手蹑脚地走近前,隔着窗子的缝儿往里看。谁知昌管事十分机警,窗外影子一闪,便立时警觉起来,叫大家快干活都别说话了,自己则是快步走到门边,猛地拉开一看,先是一愣神,随即脸上便堆出花来,眉毛都快要飞起,对聂飞练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衙门的聂捕快到了,那天在渡口,老昌也不知道您是……那个那个,太子殿下的人,言语上有些冲撞。老昌是个粗人,喜欢赌钱吃花酒,就是不会说话,老板已经狠狠责罚过我了,您就当我是吃多了,放了几个响屁,要是再不解气,就是拿起棍子狠狠地打我几下,我也认了,谁叫我好端端地长了一双狗眼睛呢!”
此人言语粗俗,聂飞练甚是不喜,不禁皱起了眉头,留意看他的穿着,果然把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给换掉了,她自然知道此乃欲盖弥彰,也不去说破,只道:“无妨,我来得早了,想逛一逛,方才闻着味道,才知道这里就是来宾楼的后厨,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进去参观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抬脚就要往里面走,那昌管事嘴上不说什么,却像是无意间微侧了一下身子,刚好挡住了门口,咧开嘴笑道:“里面又是油又是烟,要是把聂捕快的新衣服弄脏了一丁点儿,老板定要把我的腿给打折了,这腿要是折了,做起事情来还是有那点那个不太方便。这么着吧,聂捕快想是第一次来,我这就领你从前门上去!”
他越是不让进,聂飞练就越是想要进去看一看,冷不防那昌管事回头叫了一声:“你们他妈的都是死人吗,别干了别干了,快请贵客到楼上去!”
他一声令下,后厨里呼啦一下,涌出许多人来,如蜂似鸟一般,七嘴八舌地,簇拥着聂飞练往巷子外走。聂飞练身不由己,只得随了他们上了来宾楼的三楼包间,这里倒也颇为雅致,修整无尘,才一进来,就发现荀捕头早已在里面等候了。
聂飞练一见荀捕头也在,便有些不自在,心道:“他怎么也来了?嗨,我糊涂了,主人家有请,他自然会来,可是这样一来,有些话就不好说了。早知如此,我让沈白和曼苏尔来也一样,又何必我自来?”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要走也不可能,便上前见了礼,之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默默地坐着。好在不到一会儿,来宾楼的老板施绪就来了,这是一个脸色白皙、剑眉斜飞的男子,并无胡须,手中拿了一把折扇,一进来就跟荀捕头、聂飞练问了好,三人落座后,彼此寒暄了几句,施绪便转向聂飞练,笑道:“我已听说聂捕快的大名,亟盼见上一面,听说你有太子亲笔手书密令一封,许你在紧急时刻,自行调动县一级以下官员,不知可有此事,在下也想开一开眼界呢!”
这份密令极为隐秘,飞练也从不与别人说起,只在高塘湖时,为了侦破银票案,才命曼苏尔执密令回凤台县调兵调船(见第二集《银票案》),因此荀捕头算是见过的。她料想此刻荀捕头的脸色定然极为难看,并不去看他,微笑摆手道:“并无此事,全是道听途说、添油加醋,我朝品级森严,任何人都不能逾规越礼、乱了章法,施老板,你说是不是?”
施绪哈哈大笑,说道:“正应如此!”拍了拍手,把昌管事叫了进来,指着他道:“这个狗才,在渡口言语无状,得罪了两位公差,我已经狠狠责罚了他,今日就让他来伺候,也好让他长点记性!”
昌管事应了一声,吩咐上酒上菜,在施绪斜对面坐下了。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各色美酒佳肴流水般端上来,果然样样都是珍馐美馔。聂飞练当捕快俸禄不多,平时虽好小酌几杯,可就连这样的机会也不多,顿觉眼花缭乱,眼前的这些菜肴,不要说吃,有的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昌管事站着的时候比坐的多,不时就站起来斟酒布菜,倒真的成了一个煮饭烹茶的厮仆了。每一道菜上来,施绪都抢先挟一口吃了,意示无他,飞练也就放心地吃上几口,心中暗想:“我原是想来套他话的,可是捕头大人在此,却也轮不上我说话,须想个法子,让他离开一会儿才好。”
那施绪走南闯北,见识颇广,就说一些路上的见闻,谈锋甚健,但就是一点都不说自己的生意和伍县令之事。聂飞练心不在焉,喝了几杯闷酒,越发地焦急,忽听从楼下传上来一阵鼓曲之声,琴声琮琮,唱歌的是个女子,曲子绵长幽怨,不时又情致缠绵。飞练竟不知道在此地还能听到如此美妙的歌声,心中忽地有了主意,就抽了一个空道:“我们坐在这里闲谈,终是无趣,我听到楼下仿佛有唱曲的,捕头大人以前也喜欢听上一曲,不如我陪他去叫了人来,点上几本,以助酒兴,如何?”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施绪一摆手道:“你们是我的贵宾,这栋酒楼就叫来宾楼,怎好劳动你们。刚才我就说了,些微小事,今日只管叫昌管事去办就是,你们只坐着喝酒就好,但凡有一点伺候不好,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聂飞练还想再说,那边荀捕头向她微一摆手,趁着这个工夫,施绪向昌管事飞了个眼色,昌管事会意,飞一样地跑出去,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果然带进来一对父女。那男的手里提着胡琴,瘦骨支床,生得女儿却是柳眉杏眼、樱口桃腮,就连穿戴都不同一般,乃是上身穿襦衫,下面则是葱绿织锦的曳地长裙,薄施粉黛。只是脸上带着愁苦之色,未必美中不足,进来一站,面目木然,并不往座上几人多看一眼。
聂飞练今天同样穿绿,但与她一比,便给比了下去,飞练原也是个女子,不禁多看了几眼。那老人从身边取出一个扁平的木头匣子,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递给施绪,打开匣子,里面放的却是卖唱本儿。施绪笑话老人穷讲究,和荀捕头推让了一番,点了一曲《笑天翔半夜朝天记》,是一支欢快的曲子。那老人躬身退了回去,向那女子比划了一下,原来他不仅老,而且还是个哑巴,那女子微睨了一眼,说道:“爹,我不唱,要唱就唱《金锁桂梧桐》,别的我不唱。”
她所说的《金锁桂梧桐》曲调却颇为凄怆悲凉,平时也少有人点,施绪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原拟端了酒杯要喝,轻哼一声,放回了桌上。他能忍,那边却还有一个不能忍的,昌管事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吽吽地道:“你不过是个唱小曲的歌女,哪里由得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这二位大人都是咱家老爷的贵客,谁要你唱那些哭哭啼啼的,好不扫兴!再不唱,信不信我叫人弄哑了你,就跟那个老家伙一样,叫你一辈子都唱不出来!”
聂飞练暗中观察,见那女子甚是倔强,说不唱当真就不唱,也站了起来道:“罢了,想是她有什么难处,就是逼她也没有用,我也喝多了,想先回去歇息,就不再打扰了。”
她一说要走,荀捕头就也跟着要走,施绪不便强留,说了许多抱歉的话。聂飞练不想与他敷衍,临走之前,将身上的几文钱给了哑巴老人,那老人千恩万谢地收了,女子说了一个“你”字,便又闭口不语,宛如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到聂飞练和荀捕头走后,卖唱的父女俩也离开了来宾楼,哑老人做了几个手势,大意是指责她不该不顾及客人的颜面,那女子撇了撇嘴道:“你也不用埋怨我,最多一死,怕他怎地!”那老人摇头叹息,却也无法。两人刚回到家中,一个邻居的大娘便慌慌张张地迎上前来,说是有个陌生人来找那女子,刚来不久,现今正在她房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