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前面可就是晋城了。”赵衍一马当先，身后跟着的是三万英姿飒爽的龙骧卫。

骏马之上的王景略怔怔出神，寒风猎猎，吹得“燕”字旗猎猎作响，亦吹得王景略发丝乱舞。

经过战乱洗礼的黄土之城破败不堪，荒凉难耐，王景略幽幽叹了口气，“是啊，晋城之西，可就快到西凉国都了。”

“王相似乎到过此地？”

王景略默然半晌，终于点点头，“何止到过？我乃晋城人。”

赵衍不过随口一问，却不料问出这样的结果来，诧异不已，“王相原是西凉人？”

“依赵将军之见，咱们燕国好男儿，多久能攻下西凉还朝？”王景略岔开话题。

赵衍回头望了望身后这支终于属于自己的军队，笑了笑，“末将愚见，西凉如今已自乱阵脚，不出一月，龙骧卫便可再度踏过晋城南归！”

王景略爽朗一笑，打马加速，“那就看赵将军好本事了！”

赵衍亦豪爽一笑，生出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感慨来，驾马紧随其后。

身后跟着的龙骧卫，绵延数里而丝毫不乱。

冯又安早接到王景略今日抵达的消息，率麾下几名大将迎到城门口，“监军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王景略笑得豪气，“冯将军不必客气，今日这晋城，你是主将，战事为重。”

“见过冯将军。”赵衍下马，向冯又安见礼。

冯又安虽不待见，但也不好一来就拂了他面子，讪讪回了一句，“赵将军果真担得起陛下所赐‘年少有为’四字。”

王景略又率赵衍与诸将寒暄见礼后，一行人这才回了驻地。

一入主帐，王景略敛了人前笑意，“冯将军当知道，陛下此次为何会派本相过来。”

“恕末将愚钝，不知陛下是何意。”冯又安笑得尴尬，又透露出几分狡黠，“莫不是，陛下想要王相来打这最后一仗？”

“临阵易将，冯将军当陛下是三岁小儿好糊弄么？”王景略半分面子也不给冯又安留，“况且陛下旨意清清楚楚，本相此来，乃是监军。”

“冯将军连这一道旨意都看不懂么？”

冯又安被王景略这毫不留情地一奚落，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只好尴尬地拱了拱手，“还请监军明示，陛下旨意。”

“那本相可就得问问冯将军了，连战连胜，一举攻破七城，如今却止步不前是为何？”王景略眸子里透着精干，“冯将军不知，西凉皇帝崩了，此番皇子闹得整个皇廷动荡不安？”

“这……末将自然知道，只是西凉向来狡诈，恐其中有诈，是以才回禀陛下等陛下定夺，不敢私自行动。”冯又安勉强装出一分确实为难的样子，缓缓道。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冯将军掌军事多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王景略叱道，“若是等西凉皇廷局势稳定了，冯将军就不怕西凉骑兵卷土重来，逼冯将军退出晋城么？”

冯又安面子上挂不住，直了身板应道：“王相可别太过分，你我本是同级，若不是此次陛下任你为监军，我才不会对你这般客气，可不要蹬鼻子上脸。”

“我冯又安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指着鼻子骂的！”

王景略没料到这冯又安这般不要脸，竟说得出这般话来。

一旁赵衍上前一步，“冯将军可不要误会王相的意思，王相是说，冯将军应该抓住时机，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才是。”

赵衍笑得自在，全然不管冯又安吃人的目光。

王景略接道：“确是如此，冯将军如此咄咄逼人，是希望陛下换个监军吗？”

“岂敢？”冯又安抱拳行了个礼，算是道过歉了，“请王相指教。”

“指教不敢当。”王景略回了个礼，“陛下只让本相给将军带句话。”

“说贵妃娘娘在宫内好得很，还请冯将军万勿挂念，国事为重。”

冯又安自然也听明白了“贵妃”二字的含义。

如今宫中只中宫独大，四妃之位只得一人，如今晋位，自是再无人可越过去了。

若是再有个一儿半女，那就更不消说了。

冯又安不由得意地瞟了赵衍一眼，见赵衍仍自笑着，顿觉无趣，向王景略道：“陛下圣恩，臣感激不尽。”

王景略见不惯他这般小人得志的样子，出言阻断他接下来的话，“既如此，冯将军可想清楚了，可能容本相与赵将军看看形势。”

“那是自然，两位这边请。”冯又安引了二人到案旁，仔细研究了半日，将如今形势与敌方布防都讲清楚了。

“冯将军下一步打算如何？”

冯又安这下不敢再怠慢王景略，忙道：“末将本来打算三日后攻城。”

三日！

哼，这个冯又安，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般随意糊弄。若他不来，恐不知道拖到何等时候。

王景略转头看了眼赵衍，“赵将军有何看法？”

“末将以为，不如突袭。”赵衍不肯多说。

“说来听听。”

赵衍仔细瞧了瞧布防图，不急不缓地道：“如今西凉王廷混乱不堪，末将以为，不如突袭直取王城，若是攻下，则兵败如山倒，其余城池归顺指日可待。”

“哼！纸上谈兵！”冯又安不屑地瞟了一眼赵衍，“赵将军年纪轻轻，不知战场凶险，王城何等坚固，岂是想突袭就突袭的。”

“末将不才，昔年也曾任大司马，也历不少战事。”赵衍笑了笑，“将军莫不是自己没本事，就觉得别人就不可了？”

“你！”冯又安没料到赵衍胆子这么大，官阶比他矮了几级还敢当众顶嘴，若不是碍着王景略在场，早被他军法处置了，不由奚落道，“赵将军敢保证能成事？”

“末将不才，若将军能给末将三日时间准备，即可。”

赵衍负手立在那里，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模样。

竖子狂妄！

冯又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询问王景略的意思，“王相以为如何？”

“本相是来做监军的，主将可是冯将军您呐。”王景略乐得看两人相斗，反正他瞧谁也不顺眼。

“末将明白了。”冯又安笑得阴险，“龙骧将军需要多少兵马？本将定不推托。”

“三千龙骧卫足矣。”

冯又安：“……”

这小子也着实太狂妄了些。

一国国都，三千甲就敢闯。

“烦请将军答应，派魏源将军率余下龙骧卫，为末将后援。”赵衍看向王景略，用他的人，自然也得给他打个招呼。

王景略一愣，魏源是他亲信，但也只在当年邺城之战中与赵衍打过照面。此番，赵衍所为，不知是何意思。

正自犹疑间，就听冯又安道：“好，就派魏源为你后援。”

“龙骧将军若能在三日后打开西凉国都城门，本将自当接应。此番战功，都是赵将军的。”

冯又安心里打着小算盘，他是料定赵衍没这么容易成事，乐得看他笑话。反正损失三万龙骧卫，又不是他的兵马，他不心痛。更何况，善后成功又是一道战功。

再次，退一万步说，就算赵衍真的成事，他也……

冯又安想不下去了，夺人战功的事他干得不少，但这次王景略在，他怕是难以下手。

冯又安这才回过神来，明白方才犯了多大的错误，悔不当初，暗暗跺了跺脚。

见王景略颔首示意无妨，赵衍这才接道：“如此，就多谢将军了。”

赵衍依旧笑着，笑得冯又安心里一阵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