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凤宫有了女主人后，玄极殿简直成了冷宫。

奏折？往椒凤宫送。

就寝，在椒凤宫睡。

若不是不想让那些臭老头对着连央拉张驴脸，封九妄简直是接见朝臣也要在椒凤宫。

好不容易趁机透个气，连央一溜小跑的带着踏雪逃之夭夭。

太清湖的荷花正好，蔷薇早早命人备下小舟，在湖畔静候。

提着裙摆跑到太清湖边，却意外撞上了淑妃。

不止是淑妃，还有坐在轮椅上的封止观。

连央神情有一丝微妙。

尤其视线落在封止观的腿上。

她听封九妄提起过，九落子等人给封止观戴上了人皮面具，假扮她，又因为封止观高出她几寸，就生生将她的腿打断。

白芷能治好封止观，不至于叫她真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只是到底伤筋动骨一百天。

大婚淑妃和封止观都没有参加，大婚后，后宫那些妃嫔连央一个也没见过，总归封九妄都已经在着手，将人尽数送出宫。

只是旁人好说，入宫的理由千奇百怪，总之除了宁瑶都不是为了争宠入宫。

只有淑妃比较特殊，无论如何，封止观都是上了玉牒的大公主，淑妃是大公主生母。

“皇后娘娘。”

淑妃当先反应过来，屈膝行礼，连央连忙摆手，制止了淑妃的动作。

察觉到连央往太清湖畔的小舟上瞧，淑妃便也明了她想泛舟游湖。

犹豫再三，淑妃还是开了口，

“不知臣妾能否有幸，陪同皇后娘娘一道泛舟。”

连央眉眼微怔，她其实不讨厌淑妃，甚至在听完封九妄的讲述后，对这个女子有几分好奇。

如今见她主动，无不可的点头，只是视线落到封止观身上时迟疑了一瞬。

淑妃蹲下身，摸了摸封止观的发顶，

“大公主先随她们回宫，母妃很快就来。”

遭逢大变，封止观显得沉默了许多，并不做声，只是默默的推动轮椅离开。

看着封止观离去的背影，淑妃长叹一声。

连央提着裙摆在蔷薇白悯的搀扶中迈入小舟，本就是兴之所至，容纳二人一船夫已是极限，连央便在坐稳后，赶了蔷薇白悯去隔壁那条小船上。

“皇后娘娘不怕我对您不利吗？”

淑妃落座后陡然出声，连央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淑妃恍然，

“是臣妾忘了，皇后娘娘与旁人不同。”

陇西单家善水，换做世家贵女出身，又是这样的情形，很难放心和她同乘小船。

“不必拘谨，我不爱这些繁文缛节，你想和我说什么？”

连央并没有将淑妃的话放在心上，自顾的探身，将手掌没入清凉的水中。

看准时机，掐下一朵漂亮的荷花。

“臣，不，我想问，皇上是不是有意，遣散后宫？”

对这个问题连央不算太过吃惊，她和淑妃之间能讨论的话题也不过就是这个。

因此连央没什么犹豫的抬眼，眉眼灿灿，艳若桃李，

“是啊，阿九有我就够了，要什么后宫？”

淑妃的目光落在分外鲜妍的连央面容，她还记得半年前，眼前人还是犹带涩意的侯府庶女。

如今依然绽出她该有的风华，叫人望而生羡。

“你是怎么想的？”

见淑妃只是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连央干脆主动提起了话头。

淑妃眼中很是茫然，

“我，我不知道。我本以为，就此一生，守着大公主，也就过去了。”

为了萧青阳，淑妃毅然决然迈入东宫，认下封止观为亲生女儿时，就没有想过离开宫阙的一天。

“我若出宫，大公主怎么办？我，我又能去哪儿？”

淑妃是真切的茫然，看见连央她下意识想求一个答案。

一个告诉她，该何去何从的答案。

“其实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可以心甘情愿为了萧青阳和旁人的女儿，困守一生？”

当封九妄告诉连央，封止观是萧氏遗孤时，连央尚且不疑惑。

她的阿九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当封九妄告诉连央，淑妃与萧青阳相爱，但封止观是萧青阳与别的女子生的孩子时，连央就开始不解。

她怎么也想不通，既然相爱，为什么还可以与旁人孕育子嗣，最令人想不通的，还是淑妃。

身为世家贵女，她怎么甘心守一辈子活寡，为了，爱人和旁人的女儿？

淑妃对上连央如琉璃般的眼眸，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有些谎话，说多了，旁人深信不疑，我自己也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淑妃望着碧蓝天空，吐出一口浊气，

“我爱他啊，他分明允诺过我，十里红妆，从京城到陇西，他要铺满了红绸，接我回家的。”

可是转瞬，萧家倾覆，承诺一生一世与她相守的男儿，却留下了遗腹子。

没人知道当她做好准备，随他而去，随他们的爱情而去时，得知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她有多恨！

“因为萧青阳，我对陛下并不陌生，单家有奇士，观陛下面相，断他生死，我拦住了他，没让他将这个消息传入主家。”

连央手中的荷花砸回湖水中，心里是无尽的震撼。

“你知道，阿九命不久矣，才嫁入东宫，成为封止观的母亲？”

连央只觉得她脑海中对于淑妃的所有印象统统颠覆。

淑妃无所谓的笑笑，或许有些事压在心里太久，在这样的悠悠天空下，她突然不想再装，

“是，我等着皇上死去，等着无数饿狼扑食他唯一的孩子，若是男子，皇上死后，谁都容不下他，新帝头一个不会放过他，若是女孩......”

淑妃喉间逸出一声古怪的笑，

“若是女孩，我是她的母亲，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

届时又有谁能护着这个小小女孩儿呢？

她知道，皇上带回萧青阳的遗孤，就是打算好好养着，可是凭什么？

许白头的是他们二人，定生死的亦是彼此。

他凭什么能和旁人生下孩子，那个孩子又凭什么富贵平安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