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曦儿藏在宫中，直到宫宴散去也没和玉家人回府。

她蹲在宫道上的一片低矮的竹林后，等待着卫南彦的到来。

她不相信她将他伤得那么深，他会忘了自己。

今日她来之前，特意换上了当初和他见面时穿得藕荷色齐胸襦裙，尽管玉初仁说她于理不合，她也坚持如此穿戴，只为了能见上他一面，勾起往日的期冀。

天色转暗，宫灯亮起。

帝后的鸾驾浩浩荡荡地走过这片宫道，

座上却无人，

想来是一向不拘于礼数的卫南彦觉得坐乏了。

果然不过片刻。

锦绣袍脚出现在视野范围中，玉曦儿心中一喜，她为自己了解卫南彦而感到骄傲。

“皇上！”

玉曦儿从竹林中窜出的时候，差点没被侍卫直接斩首。

她有些狼狈地被踢跪在地上。

楚楚落泪。

抬头时却发现卫南彦的心思全在自己怀中的女子身上，完全不曾看她一眼。

“皇上！

我是曦儿啊。”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他闻言冷然垂眸看向她，玉曦儿心中一紧。

原本想要和暴君再续前缘的心思荡然无存。

“陛下，这是你那位……”

“如今不是。”

他无比认真地盯着洛清瑶，生怕她有一丁点的误会。

“皇上，曦儿现在愿意，愿意做您的女人。”

“……”

宫人都觉得此人是疯了。

暴君已经有段时间没杀人了，他攥了攥青筋分明的手，骨骼转动时咔哒作响。

他松开身侧之人，正欲动手除去玉曦儿，却无意对上洛清瑶那双朝他看来的，明艳、如落日秋水般温柔的眸子，突然就很不愿意让她亲眼看见自己嗜血杀戮的那一面。

“……”

卫南彦声音淡淡的，犹如厉鬼的低语：

“明日朕若还能在宫里看见你，你们玉家就都一起下葬吧。”

“……”

十六年未见，玉曦儿被男人凛冽肃杀的气场吓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南彦方才应该是想直接杀了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突然放弃了。

她呆呆地目送那双璧人离去的背影，过了好久才趴在地上喘息。

爹爹是对的，能活着就是万幸了……

不久以后，玉家家主玉初仁直接辞去了御史大夫的职位，告老还乡。玉家人也都搬离了这个世代扎根的京城。

那日洞房之夜，

卫南彦起初闹了个笑话。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手上，

还有诡异且多量的白色。

“哈哈哈，陛下，臣妾听闻这是正常的。”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需要她的鼓励。

某个狐狸从最初的轻松调笑到最后的苦苦哀求，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炷香的时间。

他却远远不够。

“不用证明了卫南彦……真的……你够了……”

床榻摇晃之间，逐步登上极乐。

野性之人行野性之事，尽管是首次邂逅，某个暴君也势必要让她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

洛敏德怎么也不会想到有生之年还会有好吃好喝好住的机会。

看来真是押对宝了。

卫南彦还特许了皇后和他相见的机会。他们父女一个月能见上两三回。

洛敏德眼瞅着自己那不怎么宠爱的小女儿，如今真的成了凤凰，穿金带银施施然坐在步辇上，还真有几分皇后的风采。

他满意地笑着，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却和慈爱无甚关系。

“清瑶，这小子对你可谓情根深种啊。”

只见洛清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目高于顶走下步辇，往花园走去。好像来此处见他，只是例行公事。

“嗯。”

洛敏德心里犯嘀咕，但还是专注于自己的大计。

他寻了一个下人置办宴席的机会，凑近洛清瑶道：

“我看他已经对你放松了警惕，要不然，你找个机会直接把他弄死。

这样咱们洛朝复辟就有望了。

到时候，我封你为和硕公主。”

这已经是洛敏小气狭隘的脑子里能想出来的最大回报。

院落中的一片雪白，依然无法遮盖人性的贪欲和丑陋。

梅花无处选择，临寒而开。

美人轻嗅花朵，突然笑出声来，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父亲，你住得不舒坦吗？

还是，吃不饱穿不暖？”

洛敏德脸上一晒：

“你这说得什么话，我在这住着又没有自由还没有……”他顿了顿，终是没有把自己那点子丑恶的想法说出来，还能有什么？都是男人，卫南彦居然连个美人都不赏给他。

他心里憋闷极了，又开口道：

“这里怎么会比的上我自己当皇帝，住在皇宫里潇洒自在呢？”

得，这是又温饱思淫欲，想当皇帝，想被捧着了。

清瑶真是要被此人的厚颜无耻和不知天高地厚气笑了，他对自己的实力居然这么有把握。

“那你自己动手去。”

“哎呀，

爹爹要是有本事扳倒卫南彦，还需要让我的宝贝女儿你出面吗？

好孩子，你就帮帮爹，好不好？”

“父亲，洛朝会覆灭也不全是卫南彦的原因，

本来就是强弩之末，除了这个卫南彦，还会有张南彦，李南彦，这天下谁能稳固了就是谁的，从来也没有固定的主人。

你在此处过得好好的，从另一层面来说，卫南彦可以保你多活些时日，你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你这是何意？

难道你是想说你爹我昏庸无道？！昏聩无能？！”

“你自己说的。”可以啊，这老东西还会用成语，一点也不符合他在狐狸心中的水平。

“你！你给我回来！你这个不孝女！”

洛敏德根本没料到自己这个对自己百依百顺毫无主见、胆小怕事的女儿如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完全不把他的要求和命令放在眼里。

卫南彦的人都在远处盯着他，他也不好发作。

一时之间，邪火无处发泄。

只好生气地饮了几杯凉酒下肚，终是不敢喝多乱说话。

*

“今日，我去见洛敏德了。”

卫南彦不开口，清瑶选择先说了。

他幽幽抬眼看她。

“你不好奇我和我爹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想杀朕。”

“陛下，你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心上人。”

“所以呢，要杀我吗？”

清瑶被他如今摆烂的状态给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