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温文从来不觉得自己归零的SAN值是很丢人的事情。他没有为此感到失落，相反，很多时候他都会感谢自己归零的SAN值。

尤其是现在。

他的眼睛眯起，如猫一般紧紧盯住黑暗中的康承。

虽然他依旧是人类的身份，人类的视力极限让他不能看得清里边的光景……

但是……

他瞪大眼睛，随后很快笑起。

他果然没有看错，康承真的很有趣。而且，看来那些东西从来都不是我的幻觉！

听完康承的解释，佐柏依旧没有放下心：“你确定吗？你确定没关系吗？“

“那当然……”康承用双手夹住水果刀，用嘴巴咬住。

“不确定……”康承惨淡一笑，因为刀具的限制，他现在连笑容都变得勉强。“就因为不确定，我们才要豪赌一次……不是吗？”他的生命也在倒计时。

这一次，我不会再如你的愿望去逃避了。

那边的“佐柏”仍然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他不会喜也不会悲，面无表情，保持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康承嘟囔一声，像是抱怨。

“谁？”佐柏扭头，不知道康承在对谁说话，何况康承的声音也不清晰。

“‘佐柏’——不，不是‘佐柏’……”康承犹如喃喃自语一般，又提高音量，“右前方！”

没有得到任何止血措施的伤口正在朝外汩汩冒出鲜血，那些血液坠落到地面，呈现不规则的形状。

【逆生宇宙】的副本是由副本BOSS的想象力为依托构建而成的，失去生命的BOSS会导致副本的一并消失，这并没有任何逻辑上的不同。

【一、副本由你们的意志形成，你们的思考则为副本的构成。】

想到了吗？我们的思考为副本的构成。

【二、你们可以给你们的副本制定不可违反的规则，规则的处罚权需交给【逆生宇宙】智慧的大脑判断。】

那便是，玩家们闻风丧胆的规则。一旦触犯规则，就会直接导致死亡。

所有玩家都在极力避免那种悲剧的产生。

【逆生宇宙】始终在观察着我们……

副本的控制者才不是我们，才不是BOSS！康承神色一凛，那浓烈的焦臭味直直扑来，掩盖住空气中属于他的血味。

我们……很近了。

直到这时，那个“佐柏”看上去才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他歪歪脑袋，头部慢慢偏转。康承能感受到他投射来的眼神，冰冷，无情，没有任何从前佐柏的影子。

“你们……”他咬紧水果刀，“少拿这种东西糊弄我！”

“佐柏才不会这个样子！”

研究所筑造的怪物和捏造出的伪物，究竟谁才是绝对的胜利？

旁观者们都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刀锋划过脆弱的脖颈，康承一向对自己身体的柔韧性有绝对的自信，他抬头，头往左边用力一偏。

左边……我的左边，你的右边。

他离“佐柏”是这么近，或许自己一抬头，就能和他唇瓣相触。

但康承现在只对这个想法感到恶心。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既不会笑也不会哭的是什么玩意儿？他才不会认！

一声尖锐的尖叫传来，温热的……不，冰冷的血液洒到康承的脸颊上。他眼中的光亮闪烁，如同暗夜中的明星。

几秒后，康承的眼眸暗下——我一直都清楚，他已经离开我了。

他不会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才不会冷冰冰的站在那里，对我无动于衷。

你用他的沉默加重我的愧疚，你用他的安静来符合我的想象。

你在逼迫我逃避现实，你放任我继续开启充满消极的循环。

顺理成章，恶意满满，符合【逆生宇宙】的世界观。【逆生宇宙】中从来不会有值得信任的感情。亲情和友情，在生和死面前变得不值一提。你的世界中已经承载过太多的背叛。人们脸上扬着笑脸，转身又直接捅你一刀。

过去的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一直觉得自己会死在别人漫不经心的恶意中。

因为……曾经的我并不觉得自己被爱。

“别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说好了噢，我们之后会一直在一起！”那瘦小的孩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隔着气味刺鼻的血液，正朝自己露出笑脸。

他会笑，至少，他会对着我笑。

“我清楚。”声音沉沉，他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幼稚。就算这样，他也义无反顾地跑来拉住自己的手。

他说他清楚，他没有欺骗我。因为从那一天起，自己的世界确实发生了改变。阴霾中射进阳光，那些折磨身心的实验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会来找我的。就像他会抱住尸堆旁边的我那样。

因为我答应了他。

我也会来找他的。我会去找到他的！

那些曾经饱受艰辛和心酸的回忆犹如走马灯一般一帧帧在眼前浮现，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最后化为气泡碎裂在记忆深处。那些值得珍藏一辈子的记忆，绝不会这样简单的消失。

那些沉重的过去，已经变得不再不堪重负了。

那是他们的过去，是他们相遇的起点。那是故事的开篇，一切结果的因缘！

如果我没和你相遇，如果我当时没有答应你，现在的一切不会发生——现在的康承也不会存在。他迟早会死在一个失去希望的实验中，变成尸骨彻底被人遗忘。

冰凉的、犹如倾盆大雨洒下的液体，并不属于他的体温，并不属于他的身体！

那些丝线断裂，康承眼中的世界骤然破裂，犹如被打碎的玻璃一般。

“既然如此……那么……”康承嫌恶地偏头蹭掉自己的脸颊上的液体，吐掉口中的刀。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佐柏”再一次消失在自己面前，重重倒下，犹如死物。但这一次，他并不为此感到悲伤。

佐柏眨眨眼睛，视野中的景象改变了！他意识到，那些人影重新出现，他再次看到副本的玩家们。

“这里是佐柏的副本。”康承抬眸，声音清脆，“麻烦你们——【逆生宇宙】，别随随便便就进来打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