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死亡。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所有人都只会有一个结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康承扶住墙，缓缓站起。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行动，好让自己的虚弱没有那么惹眼。眼前仿佛漂浮起无数噪点，康承侧过头，深吸一口气。

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糟糕，那就麻烦了。

既然决心饰演反派，那他就得把狂傲不羁的态度表演到底。

“需要我帮忙吗？”佐柏的声音猝不及防从旁边传来，康承听得微微怔神。

先前对佐柏浮出的一点怀疑统统烟消云散。

“抱歉，我本来想来这边找找有没有退烧药，结果他们……”

康承看向不远处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针筒，模糊的视线短暂恢复清明。熟悉的液体映入眼帘，他的目光变得戏谑：”他们说那个能退烧吗？”

佐柏默默点点头，虽然他已经从康承的表情中看出来事情的真相。

“谁告诉你的？”康承继续问。

佐柏立刻看向那个女医生的方向。

康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看女医生血流不止的手，又看看自己指甲，恍然大悟：“哟，熟人啊。”

“不、不，我们……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女医生卑微地赔着笑，随即目光变得惊恐。因为她看到康承走过去捡起了那个针筒。针筒泛出的银光让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听说你说这个能治退烧？”康承在手中掂掂针筒，嘴角忽然提起一个弧度，“嗯？”

“这、这……我我其实也……不清楚……对，我不清楚！”

不清楚。

对于这个研究所的人员来说，这个理由可太常见了。他们待在这里，习惯这里的一切，却总会拿不清楚作为理由。

佐柏抿唇，他想起那个理由。她对于检查会致痛这件事，同样也是不清楚。

那你们到底清楚什么？清楚该如何发泄自己心目中的烦闷，清楚实验品就是绝对位于自己之下？

佐柏面色沉沉，一抹不悦出现在他眼中。照理来说和佐柏没有任何关系的场面，他没有必要产生负面情绪。

但，发现他不悦的康承能够理解为什么佐柏并不开心。

这里的研究人员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佐柏的触景生情并不奇怪。更何况还是发生那么近的事情。

佐柏感觉有个力道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抬眼望去，康承正对着自己笑。

他背后是实验室的的灯光，康承正在逆着光。世界仿佛割裂，以康承为边界，他是黑与白的中心，他是混沌的起源。

心跳仿佛停跳半拍，那一刻，世界都寂静了。

他看见康承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听见康承因为发烧显得急促的喘息声。那一刹那，连康承脸颊上有些病态的微红，全在佐柏眼中显得可爱。

任何人都有欣赏美的权利，任何人都有逐美之心，任何人都能感概美的权利。

康承的长相足够担任那个字。

可当对于一个人的真实想法而是“可爱”时，一切都完了。

完蛋了，脑海空白一片。

佐柏微微张开嘴。

完蛋了。

自己的手不受控制般搭上了康承的手。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很想说些什么掩盖掉这些声音，他害怕康承听到，他害怕自己在康承面前失态。等他回过神，重新看清康承的表情时，他忽然感觉事情变得不太对劲。

不太对的，应当是康承才对。

康承眼中闪动的光明显是热烈到不正常的。佐柏摸摸康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眉头皱起。温度貌似更高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一起吗？”他听到康承向自己发出邀请。

而自己的脑中已经再也装不下其他。对于这件事，他只有一种选择。

“好。”

那便是答应。

提示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

“嗯……这件事我确实有印象。”康承手指抵住下巴，依旧陷入沉思之中，“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你……呃……做男朋友？”他看见佐柏眼中的委屈依旧，心中的愧疚感更甚。

他的记忆似乎到这里就彻底中断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一概记不得了。那些画面像被打上马赛克一般，全部只有模糊的影像。

但康承清楚，当时那个向佐柏发出邀请的确实是自己。

虽然很对不起佐柏，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出实话。

他们已经说到这里了，自己依旧对答应当佐柏的事情没有印象。

自己都没有印象的话，那当时自己的说出的话肯定是无心之谈。

这么重要的身份，康承不觉得这是能用那么不重视的心态来迎接的。

“可是……”佐柏低低的声音传来，“你真的答应了啊……”他仍然试图挣扎，试图让康承承认这一事实。

他没有说谎，因为康承确实是答应过了，实打实的答应过了。

“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康承叹口气，老实道。

“你真的答应我了。”佐柏仍不死心道。

他们两个对视许久，最终是康承忍不住率先移开眼神，他轻轻叹一口气，想不明白。

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当然不觉得佐柏会用这件事来骗他。佐柏又不是那种想谈恋爱想疯了的恋爱脑，平白无故多一个男朋友的关系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康承觉得没有。

但哪怕自己说到这地步了，佐柏依旧没有退步。他的态度很明确——康承非得答应不可。

怎么看不出佐柏那么倔呢？认一个连状况都不清楚的人当男朋友到底有什么好的？他想不明白，虽然他不是那种会因为记不清就不认账什么也不管的渣男，但他觉得自己确实得和佐柏说清楚“男朋友”这一身份到底有多重要。

康承下定决心，抬头刚打算好好和佐柏说清楚，佐柏的发话让他的动作直接僵住。

“你要是还想不起来的话……那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佐柏轻轻捧起他的手。

亦如那日，他捧起发烧的自己，认认真真擦拭自己的手指，犹如对待一件艺术品那般。

“你可以成为我男朋友吗，康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