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什么玩笑？

康承望向佐柏的脸，他刚想打个“哈哈”将这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话带过去。然而等他对上佐柏的表情，他才惊恐地发现，佐柏分明是认真的！

不是吧？

不会吧……

康承使劲眨了几次眼睛。

不行，不行！不管怎么看，佐柏的表情都是认真的！

康承紧张地咽口唾沫，第一次在佐柏面前表现出彻头彻尾的怀疑人生的表情：“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这小子甚至异常认真地回答了自己的话！

“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佐柏再次认真道。

这回轮到康承默不作声了。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刚才的佐柏非要让自己回想起来不可。这小子是认真的，他真想我做他的男朋友！

佐柏握住康承的手，力道异常轻柔。他感到紧张——他害怕康承的沉默，更害怕康承的拒绝。不过，他那时候都答应自己了，那潜意识里……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时光回溯到那一天。康承向佐柏发出一起的邀请，佐柏欣然答应。

可是当佐柏握住康承的手时，康承却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那滚烫的呼吸擦过佐柏的眼神，佐柏一怔，心脏犹如被揪住一般，他下意识接住倒下的反派。

康承看上去，只是睡过去了。

他们紧紧贴合在一起，犹如拥抱。

如果这算一个拥抱的话……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拥抱会出现在这种时候。

康承的眼皮颤动几下，他看上去仍在与病魔挣扎，他仍然想睁开眼睛将这一场荒诞的戏剧继续下去。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向他发出警告。

睁开……不，不能睁开，你得睡觉了。

放轻松，他会解决的。

他？他是谁？

潜意识向自己发出疑问。

你真的会相信与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不，有血缘关系也并不代表什么。

你真的相信他吗？

甚至就在那种场景，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

属于自己的声音正在呢喃，不断发出疑问。

不应该相信他人。

不应和他人扯上联系。

说到底，你们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可一声冷笑从意识空间传出——那显然也是自己的声音。他撕裂了所有的不满和质疑，他语气轻佻，似乎早已看穿一切。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早就清楚了不是吗？

模糊的意识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感官都被病魔所钝化。迷蒙中，他感到自己被轻轻放到了地上。对方的动作异常温柔，温柔到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的颠簸。

我早就知道答案了。康承自己回答自己。

这具身体也早就顺从本心。

如果不相信佐柏的，他会强撑到最后一刻。但现在他有佐柏了，他可以选择一条相对轻松的路。

什么嘛，原来我也知道自己会累啊。

隐隐约约中，他听到有人在对自己说话。他竭力想要听清楚，给予一些回应，可他实在辨别不出来那是什么语句，他只能凭借感觉应声。

“嗯。”

佐柏的手指一紧。

他……他答应我了？

他眨眨眼睛，盯着康承微张的唇。他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千真万确，康承确实答应自己了！

看到康承陷入睡眠，刚才的自己无意识感慨了一句。现在的他不敢将成为恋人的祈愿摆到明面上说，他害怕会吓到康承，更害怕就此失去康承。

有些话，他也只敢趁着康承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过把嘴瘾罢了——咦？

他永生难忘，当时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一般，心脏也因巨大的震惊漏停半拍。接着，喜悦和兴奋迅速升起，冲淡任何不安和焦躁。

他回答自己了，他答应自己了！

但他真的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他会不会是昏睡中的无意识呢喃呢……

可万一人家真的听清了呢？

这份疑问很快又被心中涌起的欣喜所压倒，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佐柏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如果现在康承醒着，他肯定能看到佐柏通红的脸颊。

佐柏用手掌贴住脸颊，企图给自己的脸颊降温。

先冷静下来……先冷静下来……冷静……冷静！

不……不……眼下还有更值得解决的事情。

待佐柏再抬起眼眸时，他的眼睛已然恢复如冰雪般的温度。他看向那些握住门把手预备逃跑的医生们，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们在佐柏的眼中，相当于死人。

佐柏拿过康承握在手中的针筒，让那骇人的长针对准他们的脖子。

今天的闹剧可以结束了。

望着佐柏的眼，康承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一下。你说的我答应你，不会是我昏迷的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吧？”佐柏的表情忽然透出几分心虚，他垂下头，算是默认康承的话。

康承莫名感到好笑：“你应该知道我那时候意识不清醒吧？你当真了？“

感觉心口被狠狠一刺，佐柏的手一颤，脸上作出受伤态。他怎么会不清楚呢，但是那个时候他真的太激动了，激动到连基本的常识都抛弃了。大家总会愿意选择更符合理想的答案，佐柏自然也不会例外。

半晌，佐柏的神色重新恢复严肃：“所以我在这里对你再说一次……“

“你愿意吗，康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的手紧紧握着。没有答案，也不愿意分开。

康承开口打破这份沉闷，叹口气：“你真的清楚这个身份代表什么吗？“

“我清楚。“就算这个研究所没有教导给我基本的常识，我也能够从他们日常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出这个这个身份的重要和意义。

“真奇怪。“康承喃喃自语，”为什么会是我呢……“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好，更不觉得自己值得佐柏道出这句话。

佐柏安静地望着他。

那你愿意吗？

“我——”

时间定格于此，影像变为灰白色。

请别再说出口。

曾经值得自己珍藏的记忆，现在全变为一把把剜心的刀。

“如果我当时没有答应你，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康承缓缓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呢喃道。他的身前，尽是一片虚无。

他早已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