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再度浮现那个人的脸，她是研究所中平平无奇的研究员，疯癫而又偏执，妥妥的怪人一个。

但在这里，这似乎并不是值得避嫌的标签。

佐柏安静地望向不远处正狂热地念着某些语句的女人，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风刮起她的白大褂，犹如即将展翅的白鸽。

可白鸽的翅膀分明染有红色。

“失败？不，不，我不会失败……怎么可能失败……”她的脚步猛然停住，头一点一点扭动，最后聚焦在没有多少表情的佐柏：“为什么他们偏偏觉得右边那个好呢……凭什么……明明你、明明你……”

方案找不出任何纰漏，制作过程没有出任何的差错。他们竭尽全力，几乎用上当下最先进的技术。

“但他们还是选择了那个，没有选择你！”女人恶狠狠道，她几步便来到佐柏面前，直接掐住小小的实验品的领子，“你到底怎么了？你做什么了？你是不是惹他们不开心了？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

佐柏望着她的眼睛，他在那双眼中看到不正常的闪烁的光芒。他像个乖巧的孩子，不懂得反抗，也不懂得为自己辩解。

如同正在接受暴风雨洗礼的海面，女人大口大口喘息着，她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不敢相信的结局让她受到空前的打击。

那些人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心血全盘否定了！

凭什么？凭什么！

而他只是无言，从未说过一句话。

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与无用，都是不会被接受的狡辩。

更何况……佐柏自己已经记不清那天发生的事情了。那个结局能够改变的只有面前的女人，自己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迎上佐柏的视线，看见那双盛满混沌的黑的瞳孔，女人的手指颤抖一下，最终开始松了手。她后退几步，捂住额头，无力地喃喃：“不，不……那天我在场，你分明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一切测试都完美完成，反应力和攻击力分明是一绝。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她不明白，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明白。

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答案，更何况根本不清楚研究所评判标准的佐柏。

你。

这是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称呼，作为自己的直系负责人，她从未叫过自己所谓的编号，所以佐柏至今也不清楚自己的编号具体是多少。

他只需分清楚“你”与“我”便好。

研究所的日子空乏无味，直到他正式踏入实验室那一刻，暗色的门遮挡掉那个女人阴沉的视线。他知道，这里到处都有摄像头，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下。

佐柏叹口气，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他望向手握尖刀的穿黑白条纹服的男人，表情淡漠。

赌上命的影象在别人眼中就像下饭菜一样。

正如他们本身就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出生一般，他们的一生早已注定，没有任何办法改变。如果要说改变的话，那一定是迎接死亡的时间的提前与否。

就算能够完成要求也接受不到夸奖。

但不能够达到要求一定会遭到责骂。

佐柏还记得，因为自己的一个走神，那把不应该伤到自己的尖刀划破了自己的脸颊。脸颊处感受到轻微的刺痛，淡淡的红痕出现在那里。佐柏擦擦破皮的地方，没有在意。这道伤连他自己都不在意，完全影响不到行动。照理来说，这道伤口不值一提。

可佐柏没想到，那个女人会因此歇斯底里。

“你怎么能受伤呢？你怎么能呢？”她尖声道，手不断颤动，“你怎么会被那种东西伤到，你怎么会被那种东西伤到？”

你不能受伤。

你不会被那种东西伤到。

你是强大的，你是完美的，你是无敌的。

佐柏眼皮一跳，没有做出反应。他不知道自己脸颊多一道划痕为什么会让对方的反应这么大。

可那个女人表现出来的……仿佛天要塌了。

佐柏还顺带抬眼看一眼天花板，天花板一切如常，非常安全，目测不会引起任何的安全事故。

“我、我要给你做检查！不、不行，不行！我不能允许你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一定是你身体的哪项指标开始不正常了……对、对……就是这样……”她一把扯起佐柏的胳膊，直接将他拉向实验室，不容佐柏任何反抗。

佐柏确实也没有反抗，他感觉自己的脚在地上拖着。女人的步伐太快了，快到他的双腿快失去知觉了。

很快他们就来到他们最熟悉的地方。

女人一向在那里做实验，写一份份长篇幅的实验报告，抄写一个个数据。熟悉的光屏在墙上闪烁。

佐柏没有过多地转头观察，他对于这个地方过于熟悉。

这是他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地方。

因为急躁，女人的动作不免粗暴了许多：“去，自己上去。”她的手指指着最中心的检查仪器上，示意佐柏躺上去。

佐柏慢慢接近那个仪器，在心底却叹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要上这个仪器的……

这个仪器做起检查非常疼，如同数千根针一起扎向身体各处。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做检查的时候就直接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过量的疼痛而晕厥了。

就算自己迟早要麻木，大脑还是本能地诉说抗拒。

不想……不想上去。

佐柏咬住嘴唇，手放在仪器的扶手上。现在只需他做一个翻身，他就能躺到这个里面。

过不了太久，那熟悉的疼痛又会蔓延全身。

真的要上去吗？

我可以……拒绝吗？

“我不想检查。”

他的话语刚出口，世界便安静了。

女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佐柏本身就很少说话，没想到这么多天他难得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拒绝自己的指令。

佐柏瞥她一眼，开口继续补充道：“我不想检查，我很正常。”

你检查不出来什么了。

除了空给我施加一次酷刑外，什么都获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