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都可以成为一场表演的观众。

哪怕只有一人。

哪怕……那个人并不尊重你。

那只眼睛似乎毫无礼数之说，康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一只眼睛上解读出挤眉弄眼的嘲讽。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表演者。可康承疑心那只眼睛全然把他们当成小丑。

“你们，就是你们，这里一切都得听我的，我就是这里的规矩！”那只眼睛高声宣布。

规矩？规矩……

规则？他们惊觉。

【完成眼睛发出的一切指令】，这或许就是这个场地限定的规则。

真是如此的话，那还真是一个不讲理的副本……

那么，【完成表演 0/2】，指的是完成眼睛指令下的两个表演情景！他们无需去抢夺他们想象中的舞台！

他们将利己想的太理所当然了，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面。

这种任人摆布的情况下，搭档只会成为另一种折磨。

欧温文扭头去寻找康承的身影。视线内，青年也陷入某种发怔的状态，犹如不存在涟漪的潭水。

欧温文咬紧牙，愤愤转回头。这臭眼睛，怎么看都不会轻易让他们好过的样子……

“赶紧给我表演一个跪在地上的奴隶！”那只眼睛趾高气昂发出号令。

欧温文狠狠“呸”了一声：“你算老几就来对我们指手画脚？嘶——”话还未说完，他倒吸一口，四肢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道往后一拧，关节发出尖叫，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疼痛。他身形一晃，失去力气的腿难以支撑，膝盖直接砸上地板，疼的他五官都紧皱在一起。

感受到熟悉的疼痛，康承轻哼一声。无法描述的疼痛正在身上轮番来袭，碾压骨头一次又一次。然而青年脸上依旧是没有起伏的平静，好似这一切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家常便饭。

他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单膝跪地，手掌抵住地面。

眼睛没有明确规定下跪的种类，那他宁愿用这一漏洞追求几秒的时间。

眼睛见状开始不高兴了：“喂，你单膝跪地打算和谁求婚呢？赶紧给我把另一只脚也放下去！”

“反正不是你。”康承直接一句。

眼睛微妙地顿了顿，随即瞪得更大。

疼痛果然加倍袭来，康承眯起眼，五脏六腑似乎都在被胡乱挤压。

为了完成这家伙的要求，他们必须得失去尊严……

他脑中忽然响起那些哭泣的文字——

【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是我】

【我不要，我不想】

【有没有谁能来救救我】

那些刻在血肉的文字，无一不在诉说自己的怨恨。

不过还好，这些疼痛，至少对康承来说都是可忍受的范围。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气体进入肺部引起头脑的丝丝清醒。

他睁眼，兽瞳犹如不灭的明火。

我曾经受过的折磨，比你这恐吓式疼痛还要长久数倍……

如果你是幻觉，那就打破——

如果你是真实，那我就将你亲手撕碎！

他眯起眼，眼中闪烁的起危险的光。

眼睛也没想到康承能坚持那么久，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下一个要求，如豌豆大小的康承忽然放大数倍，眼看离自己越来越近。

魔术？幻境？这里的壁障根本不能让人攀爬上来！

不，这家伙分明……

眼睛大吃一惊，赶紧闭合上自己。

它好像听到气流滑过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刺激着耳膜。

佐柏抬高蛇体向上张望，黢黑的双瞳显出无机质的透彻。

如眼睛所想，这里完全没有能让人攀爬的摩擦力，这看不见的屏障十分平滑，就算是康承施力也会在上边打滑。所以刚才康承手掌触底的几秒，佐柏借助这个空袭滑到地面，随后找准时机直接将康承甩到上面。

欧温文忍不住多看了佐柏几眼，几秒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是刚才扶他的那个人？”

佐柏闻言小小的一惊。怎、怎么会，这个欧温文，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还保持着清醒？他没有转头去看欧温文，他得装好一只不懂人语的小蛇。

欧温文见他没反应，撇撇嘴：“你不说我就直接当你默认了。”

“我这人最不缺的就是幻觉，你们所谓的幻觉对我来说就是现实的一部分。”欧温文意味深长地紧紧盯住盘踞在地上的蛇，“我不觉得那个时候……我看见的是幻影。”

“你是真实存在的，就算你不承认。在我眼里，你就是真实存在的。”

佐柏沉默着，依旧没有开口。

“不说话吗，唉，和那狐狸一样倔。”欧温文自顾自接过话头，仿佛他能自言自语说完全部内容。

狐狸？！

佐柏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一拍。不，康承没有在这个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狐狸状态，欧温文究竟是怎么发现康承的本体？！

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除非，除非……

他说，最不缺的就是幻觉……

那是他幻觉的一部分，而他将此信奉为真实。

哪怕这是大脑的胡言乱语，他也能无条件信赖。

欧温文闭眼，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在那条折磨的路上，我看到了，你，还有长出狐狸尾巴的那个人。都有狐狸尾巴了，本人是狐狸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何谓真实？何谓幻境？

何谓本能？

何谓……奇迹？

欧温文又做出一个向上抛的动作，那也许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又或者是，他真的能见到什么。

他选择和自己的幻觉共存。

精神方面的疾病？还是说……

欧温文将旁人看不见的硬币紧紧握在手心，手心仿佛发烫一般灼热。

他抬起眼皮，头歪到一侧。他视野内的左上角，【SAN】旁标注的数字依旧是那个大大的【0】。

明明都来到【逆生宇宙】了，这东西还是没消失啊，他苦笑一声。

此时，上空。

康承伸手揪住眼睛的眼睫毛，好让自己掉不下去。

“你这个**，放开我！放开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康承转眼看见任务栏上没有改变的数字，嘴角突然往外一咧，露出尖牙。

“我当然知道。”

他掏出衣兜里的打火机，煞有介事地掂了掂。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