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打算躲避，可康承早已把那一小撮火苗按在它身上。尖锐的疼痛刹那间蔓延各个部位。

眼睛是现场的唯一观众。

“你疯了吗，你疯了吗？！”眼睛奋力摇晃，试图将康承晃下去，“你这是——你这是侮辱观众，你这是——”

康承慢条斯理收回手，语气冷冷：“到底是谁在侮辱谁，你清楚吗？”

“**！”眼睛恶狠狠咒骂一声，随即又嘴快道，“你们都来这里了，还**装什么清高！”

康承微微张开嘴，意义不明的“啊”了一声。脑海中有什么景象飞速滑过，这是谁的记忆？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眼睛的胡乱甩动自然不能将他扔下去，他牢牢地挂在上边，低头朝欧温文喊道：“你知道副本任务不完成有什么副作用吗？”

仍然在试图和佐柏搭话的闻言表情一愣，他大脑飞速转动，过去几个副本的经验历历在目。

不完成任务有什么惩罚吗？

答案自然是——

“没有！”

欧温文咧嘴大笑。因为他向来是享乐主义，比起生存他更喜欢追求一时的乐趣。

他是快乐的瘾君子，是玩家心目中无法理解的怪物，拥有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的超脱思想。

“那就好。”康承微微一笑，扭头盯住瑟瑟发抖的眼睛，睨出危险的光，“如果我不需要完成这个任务，那你的存在就是可有可无的吧？”

眼睛暗道不好。虽然他不明白康承口中的“任务”是什么，但它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康承下定决心铲除自己，那他真的会动手。

“等一下——”它还在试图为自己开脱。正当的理由，适时的发声，它总能够为自己找到机会。

康承握紧拳，没有再多言语，一拳直接砸上欲言又止的眼睛。

先前作为BOSS的时候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来他副本的玩家大部分都是规规矩矩地按照某种流程进行探索，现在他作为玩家，他彻底明白这个【任务】设置出来的意义。

这是【逆生宇宙】系统为了防止BOSS造成必死局面的演算机制，系统提供给玩家最优解的通关方式。

而大部分玩家会认为，如果不完成任务上的指示，他们就必死无疑。

事实证明，必死无疑压根不存在。

康承和欧温文仍旧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他们没有被任何事物抹杀。

身为玩家的他，如果不愿意按照这个“最优解”探索，那就自己创造出另一个通道好了！康承紧闭双唇，又砸上一拳。

欧温文双手抱臂，慢吞吞接话道：“不过，不按任务提示的话，一般就会触发另一条副本线。”他这句类似喃喃自语的话并没有传达给康承，康承仍旧在单方面殴打不识好歹的眼睛。

佐柏默默，他没有上去阻止康承。

康承敢反抗这只作为通关关键的眼睛，自然是做好了觉悟。他不想去阻止康承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

“你曾经胁迫过多少个演员当你的玩具？”

康承扯住眼睫毛，突然发问。他的言语中透出刺骨的寒凉，近乎质问。

眼睛抖了抖，哆嗦半天，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那些始终吵闹的文字愈发剧烈，头脑在隐隐发胀，康承的手难得停止一瞬。他无法遏止杀掉这颗眼球的心。

为了自己差点被践踏的尊严。

以及曾经被践踏过尊严的他们。

他抬起双眸，给予眼睛最后的凉凉一瞥。

眼睛可以代表任何人，它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它是出口的无心话语，它是尖酸刻薄的指指点点，它是没有实音的键盘作响。

玩家的身份是，表演者。

负责演绎，将角色变为真实。他们是角色灵魂的承载体。

康承深吸一口气，手背上青筋绽出。

但这不是你作贱我们的理由。

现在不是，以前不是，未来也不会是！

重击直击弱点，眼睛连最后的呻吟都喊不出来，转瞬间就失去了呼吸。恶心的粘液粘住拳头，康承啧了一声，非常嫌弃地甩了甩手。

目睹一切的欧温文煞有介事地吹了个口哨。他眼睁睁望见自己右上角的任务栏再一次发生文字的扭曲，字形变得歪七扭八，一阵杂音过后，瞬间变成乱码

【逆】线。

康承的手握紧又张，他呼出一口气。死去的眼睛僵在原地，他得以机会观察全局。

他终于看清他们之前站在何处。

【逆】线的转变引发其余玩家的惊吓。龚榜望向自己忽然变成乱码的任务栏，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卡玛滞在原地，意料之外的变故令她感到手足无措。她悄悄观察旁边人的神情，连别枝丽子的笑容都不再轻松。

奥利弗将笨重的麻袋向前拖动，神情黯淡地原地蹲下。他们刚才在别枝丽子的胁迫下强行破除了石壁。他们没有强大的能力，只能从道具商城中兑换来最原始的道具进行挖掘。可随着挖掘的深入，他们惊恐地发现，这里面蕴藏着非常可怕的精神侵蚀。

喊叫一声又一声，刺激着神经和大脑。

正当他们摇摇欲坠时，世界变得安静。

那些尖锐的喊叫，几秒前突然全部消失。

与之而来的便是任务栏的改变。

别枝丽子拧起眉，又很快舒展。她歪头看向另一侧，仿佛能透过这厚重的壁障望到另外两个玩家。

“他们不是一般人呢。”她笑起来，笑容不及眼底。

他们打破了副本的原有节奏，给予他们的便是相应的自由。他们无需再为完成任务挤破脑袋。

生存，才是他们现在的第一要务。

这句话从欧温文嘴中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欧温文自然是将这句话当作玩笑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清楚，自己的生命根本不值得他大费周章去保护。

康承随便甩了甩手，粘液带来的粘连感仍然挥之不去。他轻巧一跃，居然悬停在欧温文和佐柏的上方。他往自己踩着的地方踏了踏，煞有介事地旋转一圈。

什么事情也没有，他仍然站在原处。

然后他又蹲下来，拿关节锤了锤。

裂缝悄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