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蹄声自北而来，有如一串串闷雷，充塞天地。

杨大海、上官屏等纷纷加紧脚步，沿着山谷向南疾行。

过不多时，众人便追上了五凤帮的人马。此刻大敌当前，两伙人也不分彼此，乱哄哄地杂在一起。

又跑了小半个时辰，但见一道铁灰色的高墙拦在两座峭壁之间，其上敌楼高耸，狼烟腾起。

墙后刀枪林立，十六只床弩探出垛口，虎视眈眈地对着城下。显然守军早就望见了敌情。

解灶主快步奔上前去，高声叫道：“兄弟们回来啦，快开门！”

门洞里的守军大声答应着，将城门拉开了一条缝。

张指挥使忽然从垛口探出头来，叫道：“辽兵跟得紧，不能开门，赶快关上！”

只听咣的一声闷响，关门又闭上了。

解灶主向着城头一抱拳：“张大人，不是辽兵，是金兵！”

“金兵？不能呀！你瞧准了吗？大金可是咱们的友邦，得罪不得。”

两人说话的功夫，追兵已逼近了许多。尘头遮天蔽日，犹如一道浑浪，被两侧山峦约束着，不急不缓地向关城涌来。

数十杆黑色的大旗举出尘头，在朔风里呼啦啦地飘着，好似一尾尾跃出浪头的黑鲤。

城头一名守军惊叫道：“黑旗，是金兵，真的是金兵！”

张指挥使吓得一哆嗦：“金兵来了！老解，你快回头，把他们打回去！”

解灶主强压怒气，说道：“敌兵势大，关外无险可守，将士们枉死无益。还请大人放咱们进来，共扼险要。”

城外众军的央求声响做一片。

张指挥使哪敢开门：“兄弟们放心，张某定不会叫你们枉死一场，我……我上表汴京，有官的加官进爵，没官的免十年徭役。”

群豪按捺不住，纷纷破口大骂。

黄鹤怒道：“免你个王八蛋的徭役，待老子杀进去，第一个砍了你这狗官的头当尿壶。”

他说归说，雁门关城高门厚，又岂是轻易便能杀进去的？

众人正束手无策，忽听“吱吱”声响，一扇关门缓缓向后张去。门后一个小卒奋力拽动城门，大声喊道：“快进来！”

解灶主大喜，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张指挥使奔下城头，指着那小卒气急败坏地骂道：

“王忠，你上次率兵护送信使，把童相（童贯）的宝贝给弄丢了。如今免官罢职，又私开关门，不想要脑袋了吗？”抽刀往他头上劈去。

王忠五指一张，拿住他腕子，用力一攥。张指挥使疼得呲牙咧嘴，单刀脱手。

王忠脚尖一挑，把刀夺了过来，往他胸口虚划一下。

张指挥使脸色大变，拉过几人挡在身前，颤巍巍地说：“反了！还不快拿下！”

两个军士被他逼着挺矛上前。

王忠胸膛一挺，大喝一声：“不用你们动手，老子宁死阵前，不死懦夫刀下！”挺刀向关外冲去。

解灶主一把将王忠拽了回来：“留着性命杀敌！”

他腾腾两步奔上马道，望着城内守军，慨然说道：“敌兵势大，兄弟们今日同生共死，也不枉了同袍一场！”

守军中不乏胆气豪壮之人，轰然答应。

胆小之辈却左顾右盼，寻思着想跑，却被同伴劝住：“金兵来了，你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只马蹄子！不如在关城里固守待援。”

杨大海领着群豪，鱼贯冲入关城。

黄鹤仗剑在手，问道：“那狗官在哪？”

四下一望，却见一骑快马驰出了东门，马上一人高声叫着：“兄弟们别慌，待本将军去禀宣抚使求援！”却不是张指挥使是谁？

闻古二人见得金兵势大，无处可避，只得混在众人中，一路跑进关城。

古平国望着张指挥使背影，心中一动，道：“黄三侠，你那尿壶跑啦。我俩去把他逮回来！”

二人抢过一匹马来，飞也似向南逃去。

五凤帮百余人中，早有大半被金兵吓破了胆，见得有人带头，一窝蜂般逃出关城。

杨大海等人抢上城楼眺望。但见一排排金兵从烟尘里露出头来。

中军骑兵浑身铁甲，便连马胸、马头之上，也哗啦啦地挂满甲片，手中长矛指天，有如龙鳞般层层叠叠地铺在山路上。

两翼又各有一支细细的队伍，精赤着身体，身背一只大口袋，凶神恶煞般地挥着手中短斧。

雁门关下，骤然长出了一片寒光闪闪的树林。

解灶主心中一凛：“向闻辽军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瞧今日兵势，城下少说也有两万敌军。只怕他们不破雁门，决不会罢休。”

黄鹤忽的手指城下，骂道：“承天观的臭牛鼻子，果然都是王八蛋的奸细。”

众人凝目望去，见百余人簇拥着林大业驰了过来，身披护心短铠，却露出两只杏黄色的袖子，正是清渭等群道。

解灶主大喝一声：“先射这群王八蛋！”

城墙上守军一齐开弓，砰的一声脆响，一簇羽箭腾空而起，有如惊鸟低飞，在浓云下一掠，向承天群道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

（关于雁门关，有话说里有一些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