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我却永远也无法再见到他，如果你杀了我，他能回来……不，即使你杀了我，他也回不来……”

“你不该和我说这些。”墨鸦目不斜视，他讨厌听到这个男人几近绝望的声音，就像是他问他真的不认识他了吗时的那种感情，似乎能将他一并带入那种绝望当中。

看来外界传言一点不错，白凤这个男人，就是个可怕的人，他的手段不止是会耍赖那么简单，这算是什么？在博得同情？肯定不是！

他走向涯边，与白凤擦肩而过，如果不看到他的那双眼，他或许能更果断一些，他道：“你得明白，让敌人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你现在正在做这件事。”

“我知道，这是他教给我的，我永远都会记得。”白凤微微颔首，对，永远都会记得！

墨鸦稍带讶异，“哦？看来他是个聪明人，不过，你不是！”

白凤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他不是聪明人，否则就不会连自己都找不回来。”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墨鸦，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又是这个问题，究竟要让他重复多少遍？墨鸦黑瞳微合，又猛地睁开，蜃楼上的灯火将那黑曜石般的瞳仁映得璀璨，他坚决地开口：“白凤，这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你是聚散流沙的白凤，我要……呃……”

话音落下之前，白凤的手刀重重落在他的后颈上，剧烈地疼痛令他一下失去了知觉，白凤缓身接住他失去支撑的身体。

就算是被打晕了，他眼前的玄色刺青上的肃杀之气依旧令人不敢直视，他抱起他跃向那片海，坠落下去的瞬间，凤鸟及时出现将两人接住。

白凤蹲下将墨鸦放在凤鸟背上，轻声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今夜刺杀胡亥，不论成败，你都必须好好的。”对方没有给他回应，亦不会给他回应。

他直立起身，低头注视着墨鸦，“我们再打个赌如何？今晚的刺杀，如果流沙成功，你就回到我身边来，如果罗网胜，我就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他语罢，似是专为等着对方的回答，片刻后，他笑道：“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但愿你能回到我身边。”

他纵身飞离凤鸟，直冲海月小筑而去，刚刚的琴音是信号，隐蝠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不由加快速度，赤练说让他帮助隐蝠，就意味着卫庄决不会再派其他人出手。

只要杀了胡亥，这点小事他还能办得到！

他穿行在夜色之中，忽然察觉到海上的异样，蜃楼！蜃楼的位置在改变，难道——

胡亥只不过是个障眼法，嬴政将他送来桑海就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其实今天真正最重要的事是启动蜃楼！

如果是这样，那么海月小筑里应该没有罗网的人，刺杀胡亥岂非变得易如反掌？

可惜，这样的障眼法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他的眼睛，与其说罗网不在海月小筑，倒不如说连胡亥都不曾真正到过桑海，那些皇家护卫队所保护的就只有胡亥爱不释手地琴姬而已！

嬴政才是这个天下真正会用手段的人，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即能安全启动蜃楼，又能在海月小筑诱捕前去自投罗网的刺杀者。

白凤停在海月小筑旁的丘陵之上，聪明的鸟儿不会轻易取食唾手可得的东西，因为那往往都是猎人提前布下的陷阱。

海月小筑内响起激烈的打斗声，他在这样的位置都能听得见，可见布下陷阱的人给落入陷阱的猎物准备了一份大礼。

这样的大礼，他可无福消受！这样的大礼，他可无福消受！

白凤回身欲走，却在转身的瞬间陡然想起海月小筑中此刻被当作猎物猎杀的人，一定是隐蝠没错，他犹豫片刻，朝陷阱中飞去。

他的任务就是帮隐蝠，“流沙的白凤，我的——任务。”墨鸦的话在脑海中刺耳的回荡，不是只有你在乎任务，既然对任务这么坚持，何不让我们在“任务”中结束？

他飞掠过月光下被映衬的皎白光暇的水面，足尖点水而过，投入那场猎物与猎犬的厮杀当中。势单力薄的隐蝠已经处于劣势，他倒挂在房梁上，和那些无处不在的影卫对峙，鲜红地血液自他紧闭的右眼中倒流出来，滴落到地面。

和这些影卫战斗，隐蝠唯一的长处也派不上用场，他伸出舌头舔舐着铁爪上的血液，“你怎么现在才来？”

白凤悬空立在他身边，抱臂冷笑，“怎么现在才来？如果不是可怜你，我根本不会来。”

“你……”想不到他会这么回答，隐蝠仅剩的左眼中透出凶光，然而下一秒却在白凤冰蓝色双眸的注视下收敛了气焰，换上一副诡异笑脸，“既然来了就先帮我把这些家伙解决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白凤反问，这样的境况他还敢对他发号施令，实在是可笑至极。

隐蝠还欲反驳，一支箭划破沉寂的空气，不由分说的穿透隐蝠的眉心，“嘭——”

冰蓝色的瞳仁猛地收缩，他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被射穿了眉心而死，这可怖地一幕令他震彻，甚至忘了在那一箭射出后四面齐发的乱箭。

“啊——啊——”乌鸦濒死的惨叫声将他唤醒，一双黑瞳直直地盯着他，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一双手猛地紧箍住，“墨……鸦？”

纷飞的乱箭仿佛一下子成了陪衬，他们缓缓落到地面上，震起散落在地面的乌羽，白凤几乎忘记了思考，墨鸦他，在帮自己？

“我是来带你走的。”墨鸦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个五年前的笑容。

白凤痴痴地望着他，他刚刚说什么？带他走？

看着他难以置信的模样，墨鸦拍了拍他的左肩，“小子，你此生最重要的人回来了，你就这态度？还是说，是我自作多情了，那个最重要的人根本不是我？”

墨鸦的刻意戏弄被他忽略，他轻颤着问：“你，真的是墨鸦？”

“否则呢？少废话，趁现在！”齐发的箭终于有了间隙，墨鸦拉住白凤破顶而出，身后影卫比肩接踵。

墨鸦躲开影卫的追击，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逃出海月小筑，朝着与海边相反的方向一路逃亡。

“你真的是墨鸦？”白凤完全没有意识到二人此刻的处境，又一次问道。

墨鸦紧了紧握着他的手的手，“笨蛋，为什么同一个问题总是要问这么多遍？”

岂料得到回答的人一把将他的手甩开，立定在街巷的某间房屋脊上，“为什么骗我？”

“你以为我在骗你？”

“难道不是吗？”墨鸦进一步，他便退一步。

墨鸦无奈地摇着头，张了张口，“啪——”一道银赤色金属长鞭凌空挥下，阻止了他们的僵持，落在两人之间，赤练蛊惑人心的声音横插在两人之间，“隐蝠死了，白凤，你的任务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