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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烟

作者:唐时烟云 | 分类:仙侠 | 字数:56.1万

第四十四章 前尘旧梦

书名:唐烟 作者:唐时烟云 字数:10791 更新时间:2024-10-10 19:53:50

更为变态之事,魔功练到更深一层,还要去抓周边渔村里的男婴以其纯正的元阳之血辅助练功,高震觉得这种做法太过残忍,说什么也接受不了。

唐菩萨知道了很生气,跟他说道:“众生皆苦,而普通人来到这个世上更苦,为那些权贵做牛做马,是最不值钱的草民,既然人来到这个世上早晚会死,与其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舍不得这种种苦处,多活一天便是多受一些折磨,活的越长折磨越多,早点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你这么做是帮他们早日脱离苦海,是好事,不是坏事。”

高震从小读书少,道理懂得不多,听师父这么一说,貌似也很有道理,师父的指点好像给他拨开了心中重重迷雾,让他懂得了人生的真谛,领悟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于是,他便从此肆无忌惮地猎杀残害婴儿,也逐渐开始固执地相信自己的杀虐是一种行善,是为了帮那些孩子早日得到解脱,免得他们在人间多受苦楚。

随着高震双手沾的鲜血越来越多,他的法力也越来越高,人也变得越来越邪恶,心中再无一丝善念,他甚至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才是最大的慈悲。

十几年后,高震的修为已经到了很高的境界,别说是同门,就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辈,以及很多仙界的高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和一众师兄弟成了魔道中赫赫有名的五大魔王,他的恶名最盛,外号就叫野魔王。

随着势力越来越强大,唐菩萨在三界之中树敌也越来越多。

有一次他因为有事离开,有人到岛上来寻仇,这个人就是道教中赫赫有名的金元子,和五庄观的镇元子是同门,据说已经度过三次天劫。

他门下弟子被唐菩萨所伤,因此想除了这个为害三界的魔头,一是为弟子报仇,二是为三界除害,没想到来到岛上唐菩萨不在,应战的是他的徒弟高震,二人斗了几天几夜,金元子一直无法取胜,恼怒之下引来一道天雷劈向高震。

魔道中人,无论你修行多少年,修为有多高,最怕的还是天雷,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也是他们很难摆脱的宿命,所以古往今来,死在天雷下的魔道中人数不胜数。

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高震居然把那道天雷用一双巨掌接住,将天雷收于掌心弥于无踪,还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这情景让看到的人无不震撼无比。

金元子先是愣了一下,之后长叹一声飘然而去。他当时心里想的一定是我连唐菩萨的徒弟都胜不了,还和他比是什么?结果无非是自取其辱,不如及时全身而退。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高震更是名声大振,如日中天,有人就在背后偷偷对他说,你现在的修为已经胜过了你师父,为什么不除了他取而代之?而要这样甘居人下?高震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完全没有把这些话当做一回事。

那人见挑拨高震不成,便又在背地里对唐菩萨说。“这个高震名声和修为都越来越高,再这样任其发展下去,他很快便会超过您,无异养虎为患,难道魔主不担心他有一天会对您不利,取代您的位置?”

唐菩萨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对高震下手,反而将那个搬弄是非的人杀了。

高震听到这件事以后,心内颇为震撼,为了感激师父对自己的信任,从此对唐菩萨更是赤胆忠心,一心一意的侍奉师父。

可是有一件事高震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和师兄弟们吃饭时用的都是金盏玉碗,而师父从来都是用一只黑黝黝的大铁碗,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这件事他还是觉得不问为好,所以就一直没问。

人活着无论是抱着一个疑问或者一个希望,这都不是坏事,也是使人活下去的动力。

后来,在数千里之外的聚仙岛上出现了一个宝贝,叫紫心印,据说天地初开之时就有了此物,这东西吸收天地之灵气早已通灵。

据说佩戴此物不但可以洗心涤魂,激发心智,还有增加法力的作用,给佩戴的人平添数千年功力,对于这样一件宝物,三界中人无不想得之而后快,尤其是魔界的人更是馋诞欲滴,蠢蠢欲动。

既然这地方叫聚仙岛,可想而知上面一定住着很多神仙,那些心急去夺宝的魔头到了聚仙岛,不但连宝物看都没看上一眼,反而因此把命都丢在了那里。

这么好的东西,唐菩萨肯定也想据为己有,经过一番缜密的计划与安排,他带着岛上弟子倾巢而出,去聚仙岛夺取紫心印。

来聚仙岛夺宝的人太多了,经过无数恶战,护宝的神仙已元气大伤,所以说唐菩萨这次行动也可以算得上是趁虚而入,占了不少便宜。

然而即便是这样,经过一番恶战,打得方圆百里范围连鱼虾等活物也没了一只,到最后他手下弟子也死伤无数,别说取胜,连保命都难。

就在这个时候,高震一见师父遇到凶险,倾尽全力布出一个巨木阵,只见从海底伸出无数森森巨木直入天际,将聚仙岛上的人困在里面,成了只有挨打的份。这样一来,唐菩萨他们一下反败为胜,成功夺走了那颗紫心印。

得到紫心印以后,唐菩萨对这件宝物爱不释手,成天把它带在身上。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颗紫心印比他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年龄还大得多,也就是还没有人类的时候这颗紫心印就已存在,早已通灵,作用不仅仅只是提高法力,还能洗涤人心,净化灵魂。

正是因为这样,紫心印唤醒了唐菩萨心底善念,让他体内的善恶开始激烈交锋,而那份善念如疯长的野草一般蔓延,让唐菩萨惶惶不可终日,想起以前自己种种的恶行,他幡然悔悟,心中满是悔恨,觉得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这是一双罪恶之手,一气之下他斩断自己的双手,可是没想到刚把双手斩断,又会又长出一双新的手,而且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就这样把双手砍了又重新长出来,长出来又再砍掉,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唐菩萨明白了,自己从前所做的恶是永远无法摆脱的,于是他把自己关在一间净室中闭门思过三个月,

世间本无善恶,全在人心之动,譬如在花间除去杂草,因为自己的主观去保护花,就是善,而同时除去草,即是恶,人若要以草为用,又会憎恶华而不实的花,所谓善恶就是不停转换的东西,所以自然的无善无恶才是至善。

出关之后,唐菩萨便离开般若岛游走人间普渡众生,数年间救人无数。有一天他忽然想到只顾在外渡人,自己以前的一众弟子还在岛上,被以前的自己教的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罪大恶极,门下不清,己不渡何以渡人?

回去以后,没想到自己离开几年间,他的这帮徒弟一直不停的自相残杀,结果胜者为王,最后只剩下了高震一个人,唐菩萨知道这一切的果都是因为自己种下的因,为今之计只有教会他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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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上之人由好学坏易,由坏学好那就很难了,任他孜孜不倦花以前十倍的心血费尽心力教诲,高震善念已灭,这种病入膏肓唯有天诛地灭才能使其解脱,他把藏菩萨所讲的一切全都当笑话和耳旁风充耳不闻,哪里还改得了一丝半点。

无奈之下,唐菩萨只有给剩下的这唯一弟子体内钉了一颗枯心钉,以求摧毁他心中魔障,灭去他心中恶念,同时这样还能削弱他的法力,即使高震以后继续为恶也能力有限,不能为所欲为。

后来果真如唐菩萨所料,高震趁师父不在的时候偷偷离岛而去,离开的时候他什么金银珠宝都没带,只偷走了师父那只大铁碗,后来经过不断的参悟大铁碗上的字符咒语,终于将这只看似普通的大铁碗炼成了一件很厉害的法宝,也把体内的枯心钉逼出了体外。

世间万事都有一定劫数,唐菩萨并没有去找高震,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收了七花婆婆为徒,那时的七花婆婆因为在般若岛得了天书,有了很好的根基,学东西比她师兄高震还快,令唐菩萨极为满意,不但告诉了她所有过往,还一再叮嘱她以后若听人说起高震在三界继续为恶,无论如何一定要去除掉他,为世人除害也是为自己肃清师门,交代完这些,唐菩萨便飘然而去,从此世间便再无他的身影,只留他的传说。

而高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很长时间没有他的音讯,直到将近千年以后,出了个绿野魔王为害人间,无恶不作,原来他就是当年的野魔王高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胡子眉毛加头发都变成了绿色,名号前面也就多了个绿字。

得到这个消息,七花婆婆谨记师尊教诲,便离开般若岛清理门户,七花婆婆和他打了几天几夜才取胜,最后念起彼此同门,七花婆婆没要他的命,如唐菩萨一样,只在他体内钉入一颗枯心钉,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回头是岸,改邪归正。

没想到绿野魔王死性不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还因此对七花婆婆怀恨在心,潜入般若岛想要报复,杀了几个花使,七花婆婆一气之下又削去他的双腿,还是没忍心要了他的命,没想到一时的妇人之仁,又让世间多了许多无辜的受害者。

这次七花婆婆带花下眠找到绿野魔王,若不是小铃铛射出一箭,她胜了以后可能还不忍心要了绿野魔王的命。

故事讲到这里,忽然外面传来绿野魔王的声音。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杀得了我吗?我还会回来的?”

听到这声音,洞里众人都吓了一跳,同时也都大感不解。

众目睽睽之下,明明看到绿野魔王不但死了,而且死的魂飞烟灭,形神俱散,恐怕连魂魄都没了,怎么还能说话?

七花婆婆淡定道:“你们不要担心,他人虽已死,心魔难除,还有一心不死而已,只是从此纵然有再多恶念也无法再继续为害三界了。”

小铃铛有些可惜地道:“如果不杀他,他以后会不会变成好人?”

七花婆婆轻叹道: “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师尊前半生因一念之差成了出名的魔王,也就是那个时候收了我的师兄为徒,后来他终能祛除心魔立地成佛,我师尊可以做到,师兄却很难做到,因为他善根已除。”

善心可灭,善根难除。

如果一个人连善根都没了,那就没有变好的可能了。

其实有一件事七花婆婆自己也不曾想到,绿野魔王体内枯心钉已除,法力早已恢复了个七八成,若不是因为小铃铛射出这一箭,再斗下去她定然必败无疑。

从小到大,花下眠从来没听过七花婆婆讲过师伯的事,和林天乐他们一起听的津津有味,之后不禁一阵感慨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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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本无好坏,自性起一念恶,灭万劫善因;自性起一念善,得恒沙恶尽。

小铃铛忍不住又好奇问道:“那位唐菩萨前辈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七花婆婆叹息道:“师尊的踪迹,现在就连我也无从知晓。”

眼见外面天色大亮,七花婆婆站起身。

花下眠随后也跟着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问道:“师父,我们现在回般若岛吗?”

“我要去仙灵岛和老友一聚,灵犀和采风,你们随我一起去。”

七花婆婆看了看灵犀和彩凤,又向花下眠说道。

“你和其他人一起留下,将你师伯的骨灰好好安葬,之后再回般若岛。”

七花婆婆的话,让花下眠觉得很是为难。

“师父,山风这么大,师伯的骨灰早已不知被刮到何处,恐怕想找也无处找? ”

七花婆婆拿出一道黄色的符纸递到花下眠手中。

“这你无需担心,你将这道符纸在山崖下焚烧,你师伯的骨灰便会自动聚在一处,你收集好他的骨灰,一定要好好安葬。”

花下眠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天乐,仿佛若有所思,向七花婆婆问道:“不知师父要多久回般若岛?”

七花婆婆说道:“老友重逢,难免盘桓些时日,不过也不会耽搁太久,为师月余便回,安葬了你师伯,你带着这些丫头先行回去便是。”

“谨遵师命!”

花下眠很痛快的答应了。

送走七花婆婆,花下眠带领剩下的花使赶到后山。

人活着有好坏之分,死了哪还有善恶之别,纵然有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了,林天乐和古紫鬼,小铃铛也一起赶去帮忙。

绿野魔王死的地方在龙虎山主峰,就像龙头上耸立的触角,四周别说一棵树,连一棵野草都没有。

说也奇怪,到了山峰下,花下眠依依婆婆的吩咐焚化了那道符咒,山风好像有了灵性,由四处开始聚拢,最后成了一个小小的旋风,而这道旋风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把绿野魔王的骨灰聚拢在一起便就此消失,只留下地上一堆骨灰。

花下眠命伴月用一块锦缎将骨灰包在里面,不知又从何处找了一个瓷坛,将锦缎连同骨灰一起放入坛中,找了一处靠山背水之处安葬了师伯。

“花兄,你们回般若岛,我们也有别的事,咱们就此别过。”

帮着安葬好绿野魔王,林天乐打算就此别过。

花下眠看了林天乐他们三人一眼,心中好像若有所思,说道:“回般若岛倒是不忙,不知林兄弟,别后你们要去哪里?”

林天乐看了看古紫鬼和小铃铛,也没有隐瞒。

“我们要先回辟邪村,告诉那里的乡亲们偷心贼已除,从此不用再担惊受怕,然后我们三个还要一起去仙源山,寻找七色补天石。”

花下眠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林天乐一眼,笑道:“我们现在回岛上也没什么事,不如咱们大家一起去仙源山,人多力量大,找什么东西都不难找,不知林兄意下如何?”

“这……”

林天乐是个不善拒绝的人,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小铃铛已经开心的跳了起来。

“好啊好啊!人多才热闹,路上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花下眠向身后那些花使问道:“你们有谁不愿跟我一起去的,自己先回般若岛,只是婆婆回来后谁都不许说出我在外面的事。”

这些少女从小在般若岛长大,难得出来见见世面,能在外面多逗留些时日自然是求之不得,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一起说道:“少主人去哪里,我们大家便去哪里,少主人尽管放心,我们一切听从少主人安排。”

回到辟邪村,孙家老店的店主孙二听说危害一方的绿野魔王被除掉了,高兴的忘乎所以,走路都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咣咣咣”一通大锣又把全村人集中在一起。

得知这个好消息,辟邪村的老村长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再次问道:“各位法师……不,各位少侠,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个偷心贼……不对,那个什么魔王真的被你们杀了?”

“是就是,谁还骗你们做什么?”

这种怀疑的问话,让小铃铛心头有些不悦。

“老天终于开眼了。”

“辟邪村平安啦!”

“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啦!”

“几位法师真的是我们辟邪村的大救星。”

林天乐听得出他们的感激,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没必要在这里多做耽搁。

可是当他提出要走哪里走得了,辟邪村的村民将他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别说想走出去,连插针的缝都没有,老村长也一边热情挽留,一边叫人杀鸡宰羊大摆宴席,好好招待几位恩人的同时,全村人也一起好好庆贺一番。

当日的辟邪村处处张灯结彩,比结婚办喜事还要热闹几分,村子里的宴席虽然没有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也是少不了,算不上精美,味道也还可以,林天乐他们倒没什么,小铃铛在大铁碗下被困那么多天,现在终于可以大快朵颐,她对每一道菜都吃得津津有味,根本停不下来。

老村长带领大家轮番向林天乐敬酒,这么多人敬酒若是全喝下,别说是人,就是大象也能喝趴下,所以林天乐盛情难却之下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些。

花下眠从小习惯了锦衣玉食,哪里吃得惯外面的东西,觉得这些食物太过粗鄙,别说下咽,看着都觉得倒胃口,便独自坐了一桌,命伴月映月姊妹二人摆上自带的几样点心,以及来自波斯的美酒女儿蜜。

吃不到一起去,住也是住不到一起,晚上宴席散去之后,林天乐他们三人住在孙家老店,花下眠则是和一众花使在村外找了一片洁净之处搭了两座帐篷。

天色虽已不早,花下眠却毫无睡意,在帐篷里踱来踱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伴月,你去孙家老店把林公子请来,就说好友重逢,我请他过来一叙。”

伴月和映月是花下眠的贴身花使,在外面的时候都是称他为少主人,独处时则称为公子。

伴月犹豫道:“公子,天已这么晚了,这样会打扰到别人休息吧?公子忙了一天也累了,不如我明早再去请他。”

花下眠向来说一不二,听了这话不悦道:“ 让你去便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速去速回。”

“是!”

平素里关系再好,终究也只是个下人,伴月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去了孙家老店,不过她去得快来得更快。

见只有伴月一个人回来,花下眠不免有些失望,问道:“人呢?,林公子呢?他不愿来吗?”

“林公子酒喝多了,现在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半步路也走不了,如何还能来咱们这里?”

伴月知道这结果会让花下眠不开心,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花下眠脸上的失望之色变成了关切,问道:“什么?他喝醉了?这帮俗人真是无聊,一个一个如过河之鲫一样轮流着逼人喝酒,林兄弟一个人自然不敌。”

旁边的映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公子。”

花下眠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

映月左手掩口,见花下眠并不是真的生气,放开手道:“我是觉得你对婆婆也从来没这么关心过,林公子只是多喝了点酒而已,你就这么紧张,好像比他还难受似的。”

“再敢多嘴,看我不命人撕烂你的嘴。”

花下眠将脸一扳,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映月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嘴,伴月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我给您铺床吧!”

“林兄喝多了,喝多了一定很难受的……这帮俗人真是害人不浅。”

外面月光很亮,里面烛光更亮,花下眠在帐篷里不停踱步,脸上略带焦躁和不安,后来终于停了下来,吩咐伴月道。

“伴月,生火,我要做一碗醒酒汤。”

相比武功,烹饪和女红,才是花下眠最拿手的东西。

因为他从小就愿意学这些,无论是什么,只要用心就能学好,他的成功之处,恰恰令七花婆婆感到是自己的失败之处。

伴月知道他为什么要做醒酒汤,也知道他是要做给谁,没敢多嘴,只能依照吩咐拿来铜炉铜锅,还有做醒酒汤所需的材料。

这是一只四足铜炉,火炉上的铜锅也很精致,只是生火的东西有些与众不同,像是一些条状的木炭却又不是木炭,点燃后只有红红的火焰却没有一点烟,而且还令空气中生出一种淡淡的香气。

醒酒汤的做法有很多种,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程序,花下眠用的材料就有些多了,有白豆蔻、砂仁、人参、白术、茯苓、雪莲,橘皮、黑干姜、木香,莲子和桂花,煮沸后又加入冰糖,待到汤汁颜色变浓,然后把所有的药物捞出来,再把葛根粉加入沸水中搅拌,调制成羹,颜色透明,香气扑鼻。

花下眠将做好的醒酒汤装进一只玉碗中,醒酒汤散发着琥珀之光,待到汤没那么热了,他将玉碗放进锦盒。

花下眠吩咐道:“映月伴月,你们二人把醒酒汤给林兄弟送去,就说我担心他,亲自为他做的。”

姊妹二人看了看外面,有些犹豫的道:“公子,现在已是亥时,林公子恐怕早已睡熟,现在去那里还合适吗?”

花下眠仰头想了想,叹息道:“我不管什么时辰,你们都要给我送去,林兄弟喝了那么多酒,现在一定头痛难忍,喝了我做的醒酒汤,一定会好过许多。”

映月和伴月知道花下眠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别人说什么也没用,只好提起锦盒去了孙家老店,好在外面月色正明,连灯笼也不用。

你别说,林天乐本来全身发软头昏脑胀,喝了花下眠做的醒酒汤立刻觉得神清气爽。

刚送走伴月姊妹没多会儿,外面又传来“嘭嘭”的敲门声。

人逢喜事难免多喝几杯,孙二此刻早就喝得酩酊大醉,在后院睡得人事不醒,前院就让给了林天乐他们三人,有人敲门,当然只能他们自己去开。

月亮地很亮,所以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外面的人,别说是五官,就连胡子眉毛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敲门的是几个官兵,只是样子不太正常,特别是为首的那个将军,盔歪甲斜,身上还有斑斑血迹,显得更是狼狈不堪。

“程兄,怎么是你?”

“林兄,怎么是你?”

林程二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道。

外面站着的,正是程咬金的儿子程处嗣。

将程处嗣让进屋里,待二人坐定,古紫鬼给二人冲上一壶茶,程处嗣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也不管茶壶里的水烫不烫,困龙得水一股抓起茶壶就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看他一副狼狈的样子,显然必有狼狈的经历,林天乐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程兄,你这是怎么了?你不在京城吗,怎么会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处?”

程处嗣舔了舔嘴唇,原本干裂的嘴唇经过茶水的滋润恢复了血色,他声音沙哑说道:“真是一言难尽啊!我奉旨追剿反贼杨谅,开始倒还一切顺利,最后围住了他们的巢穴,本以为最后一战就可以得胜回师,不曾想反被他打得损兵折将,丢盔弃甲。”

大唐的军队向来训练有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吃亏的时候实在不多,这多多少少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林天乐问道:“那杨谅手下的军兵怎会如此骁勇?连程将军也会吃这样吧大的亏?”

古紫鬼又给他们沏上一壶茶,这次程处嗣不再那么心急,给两个杯子倒上茶水才拿起一杯慢饮,那动作显然主要是为了湿润嘴唇。

回忆起对阵时的情形,程处嗣仍心有余悸,仿佛经过了一场噩梦。

“那反贼手下的军兵岂止是骁勇,简直是变态,砍他们的脑袋,脑袋能飞出去再回到脖子上,人毫发无伤。而且他们冲锋的时候个个脑袋飞在半空,两只耳朵就像是翅膀,身体跟在后面,你想想,那么多没有脑袋的身体往前冲,除了妖魔鬼怪普通人岂能做到,我手下的军兵看到这情形无不被吓得手脚发软,肝胆俱裂,哪里还有打仗的心思,怎么与人对阵,一个比一个逃的快,结果只能一败涂地,我苦战半天眼见不敌,也只好不光彩的带人慌不择路,狼狈而逃到了这里,没想到在此竟然能遇到林兄弟。”

听他描述这个情形,林天乐若有所思,思忖片刻后方道:“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些人脑袋飞在半空,人可以在地上行走?”

程处嗣很肯定的道:“确定,当然可以确定,遇到这种怪异的情形,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林天乐安慰他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程兄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你所说的这些人,我倒是也见过,他们是飞头族,不过不明白杨谅凭什么笼络了这些人替他卖命。”

程处嗣瞪大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飞头族?飞头族是什么东西……不,飞头族是些什么人?”

林天乐想起那个飞头老者和那个孩子,难怪他们村子里除了老人孩子几乎见不到年轻人,想必都是被杨谅重金收为己用了。

他说道:“我曾在一个部落见过这些人,并且和他们打过交道,程兄,其实这些人也没什么可怕,而且也不难对付。”

程处嗣听了这话两眼放光道:“林兄,你说的可是真的?如此说来你能帮我这个忙了,那真是再好不过,我正愁着这样回去无法面见圣上,也无颜去见我爹,你若能帮我一雪前耻那就真的太好啦!”

林天乐认真想了片刻道:“能帮程兄的忙,本来小弟义不容辞,不过这也不是凭你我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不知道现在你手下还有多少人?”

程处嗣面露愧色道:“这个……现在我也无法清楚,这一路败下来慌不择路,跟在我后面的兄弟也没到齐,等明日天亮点一下人数才能清楚。”

酒劲儿没了,林天乐觉得一阵倦意袭来,很想再睡一觉,说道:“好,程兄,这里还有空房,我带你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一切等明日再说,至于怎么对付飞头族,咱们慢慢从长计议。”

“好……好……”

程处嗣嘴里答应着却没有动身。

林天乐又看了看他身后几个士兵的脸色,顿时明白了。

他问道:“程兄想必还饿着肚子吧?”

程处嗣脸上一红,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之事,有些很不好意思。

“不瞒你说,我们跑了一天水米未进,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刚才又喝了一肚子茶水,此刻肚里更是饥火难耐。”

听他这么一说,后面几个人,也是一直跟着他的亲信,都忍不住舔了几下干裂的嘴唇。

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古紫鬼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说道:“你们在这里稍坐片刻,我去后厨给你们弄些吃的。”

小铃铛早就睡得昏天暗地,孙二也是醉得如同死人,好在厨房里有些现成的东西,稍微收拾一下就是几样可口的菜肴,她又做了一大锅米饭用盆子端到前面。

程处嗣看到吃的就像蚂蝗见了血,也顾不得客气,和几个手下一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连一颗米粒也没有剩下。

见他们意犹未尽的样子,林天乐问道:“你们是不是没吃饱?”

古紫鬼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能吃,自己本来已经做得够多了,没想到还是不够。

“我去后面再弄些饭菜,不过菜剩下的不多了,只能多做些米饭。”

程处嗣抹了抹嘴,打了下饱嗝。

“不用了,不用了,古姑娘的手艺真是太好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实在不能再吃了,再吃恐怕肚子都要撑破了。”

“好,我带你们去休息。”

林天乐将程处嗣带到另外一间空房,安顿好他们便离开了。

屋子里只有一张大炕,而且有些脏兮兮的,不过人在极度困倦的情况下哪里还会那么挑剔,现在的程处嗣就是躺在钉子床上也照样可以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起的村民看到一副奇怪的景象,好像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不知从哪里来了许多官兵聚集到辟邪村。

说是官兵不如说是难民更合适,这些都是程处嗣的部下,跟着他的踪迹找到这里。不过现在这帮人除了一条命还有手里的刀枪没丢,粮草辎重早已被杨谅抢得干干净净。

程处嗣将人集中起来清点一下,不禁虎目含泪,自己来时带了五万兵马现在只剩下七八千人,而且还有许多身上挂彩的。

这么多人只顾逃命,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现在早就饿的不行,吃饭就成了最大的问题,好在很多人身上还有银子,集中起来挨家挨户去村民家中买米,几乎将每家的存粮都买光了,然后在村外野地里埋锅做饭,吃饱喝足休整一番。

一大早花下眠就听到消息,连忙赶到孙家老店,林天乐把他跟程处嗣二人相互引见介绍了一番。

听林天乐讲明原委,花下眠不禁笑道:“原来是这等小事,那有什么可怕,什么飞头族,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无头之鬼而已,林兄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个忙我帮定了。”

小铃铛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一大早醒来突然看到这么多人正自兴奋不已,恐怕别人忘了自己似的插言道:“还有我呢,林哥哥的朋友有难,小铃铛也要帮忙。”

古紫鬼笑道:“放心,你的林哥哥不会忘了你的,对敌时先让你打头阵。”

吃了败仗的程处嗣本来满脸沮丧之色,现在一下出现了这么多帮自己的朋友,脸上又恢复了一些自信。

他向众人拱手道:“多谢各位侠义为怀,有各位大侠相助,程某一定可以反败为胜,一雪前耻。”

“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帮我的林哥哥。”

小铃铛口无遮拦,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别人面子上挂不挂得住。

看到程处嗣满脸尴尬,花下眠给他找个台阶道:“朋友之间哪里用分得那么清楚,帮人就是帮己,帮程将军也就是帮林兄弟,帮林兄弟也就是帮我们自己。”

程处嗣这个官二代,从小听惯阿谀奉承,小铃铛说的话当然令他觉得很不顺耳,不过眼下有求于人,心下纵然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得忍着,所以脸上并没表露什么。

就在这时,有探子来报。

“禀报将军,大事不好,反贼杨谅已带着人马追来了。”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手下的弟兄们刚做好饭,还没来得及吃,空着肚子怎么迎敌。

程处嗣问道:“离此还有多远?”

探子答道:“离此还有不到二十里地。”

“好,再探再报。”程处嗣心里有了底,又向身后的将官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尽快吃饭,吃饱喝足准备迎敌。”

“遵命!”

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连忙赶去辟邪村外传下将令。

没多久,辟邪村外有一支军队杀了过来。胆小的村民早就逃到山里,胆大敢留在村子里的也是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将近午时,杨谅带着人马追到辟邪村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人家追到这里只能应敌,虽然程处嗣手下的军兵没有经过很好的休息,终究算是吃饱了肚子,肚里有粮,心里不慌,一个个倒还显得精神抖擞,一路上虽然走丢了不少马匹,但还是剩下不少,那些马匹早就喂足了草料,给足了饮水,此刻比人还要精神,有的还在阵前打了个响鼻。

杨谅本以为现在的程处嗣早已溃不成军,追上了就能老鹰捉小鸡一样抓个活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又把残兵败将重新组织了起来,而且还多了几个帮手,别人不认识,林天乐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得出来。

没等杨谅说什么,禹凌素立功心切,早已策马向前。

“主公,待我抓住那姓程的小子,交由主公发落。”

看到林天乐,禹凌素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再看到他身后背的青龙宝剑,本应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现在到了别人手里,更是气的有些七窍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