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落月殿。

侍客童子端来两盏淡香的茗茶，分别在叶辰风与媚娘面前摆上，才松下功夫跟叶辰风问候了一声，拜退离开。

“掌门师兄这便过来，请叶师叔和姑娘稍安勿躁。”

媚娘点点头，纤手抬杯，茶杯盖头舀动了一下，轻啜一口。

叶辰风正要与她谈及一些需要注意的相关事宜，大殿之外已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他也只好闭口不言。

“师弟，你总算是回来了。”

一个龙行虎步中年模样的人走进殿内，衣着绫罗，青白相间，气势看来很是不凡。

“掌门师兄。”叶辰风挺起身子，抱拳施了一礼。

剑门掌门连连摆手，显得有些生气恼恨，道：“怎地？在俏丽姑娘面前就开始做作起来了么？平日里可没看出你有什么恭敬的地方。”

“……师兄又在说笑了。”

“哈哈哈哈……”中年人摇头晃脑大笑，仿佛平地响起轰雷，炸裂了殿内的宁静，回荡不绝。

他算是有点尴尬罢……明显看出叶辰风额头渗出的汗水，媚娘想不通，这般实力雄厚的剑门怎会选择一个性子如此粗野的汉子来做掌门。

倒是叶辰风这个做师弟的性子沉稳，心思缜密。

她不出声，旁观被别人打趣的叶辰风，觉得也是有点意思。

眼看自家师兄就要滔滔不绝打开闸门，叶辰风适时截止了话题的蔓延，立直身躯，摊掌指向掌门师兄：“媚姑娘，这便是我剑门掌门，端木云。”

“师兄，我先为你介绍，这位姑娘名是媚娘。”叶辰风又介绍了媚娘给端木云，皱起眉头，直接道：“她……是慕容师妹亲生孩子的养母。”

！！

端木云缓缓收起了笑容，呐呐言语不得，良久才抿合上了口，轻踱了几步又返回来，方才作怪的游戏模样消失不见，目光如炬，只盯紧了媚娘，与绮思自是无关系，倒像是在质问什么。

媚娘面无表情，只道了一声“端木掌门好。”

也不晓得端木云划过什么想法，他摇头叹息，道：“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亏你还大费周章寻回来。”

“大费周章？”叶辰风冷笑：“师兄，你觉着当年之事真的对了么？我辈修仙，若是全信天命，那未免太可笑了些。一个无知孩童，就因为所谓古籍的论断而丧命，你和师父真的能良心安放么？”

端木云冷下脸，喝道：“大胆！你不把我这个做师兄、掌门的放在眼里，我不怪你。但师父的为人，你也胆敢质疑？！”

“师父他老人家教导我们，凡事无愧于心，师兄对我教诲亦一般无二。我遵循道义仁德，并无过错。再者，师妹她终日受煎熬折磨，你们忍得下心，我却不能。”叶辰风冷哼一声，丝毫不给面子。

“我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看你们师兄弟间争吵的。”媚娘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叶辰风与端木云均是将目光偏移向她，似乎对女子的反应有点奇怪。

媚娘眸光凝定，令外人无法看出她情绪上的波动，道：“你们将蝎儿抛弃，要说我完全没有任何怨气那是不可能，甚至恨你们恨之入骨，但我奈何不了你们，不会在此大闹拂了你们剑门的面子。”

“姑娘，你……”叶辰风似乎知道媚娘接下来要将的话，微倾过头。

她停顿一下，不去理会叶辰风，冷哼道：“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见一面蝎儿的亲生娘亲，当面问她几句话，也算是了却自己的执着。见过慕容烟之后，我会将蝎儿带离剑门远远的，绝不会让他这个‘煞星’给你们招致任何麻烦。”

此话听来万分激愤，但语气却是平平仄仄，比之水流还清淡。

端木云被媚娘呛得无话可反驳，看看叶辰风，收获了一个冷漠眼神后，他才叹了叹，问道：“是我们错了尚且不提，你们又有何证据表明那孩子是慕容师妹的孩子？”

媚娘从将凌蝎幼孩时的襁褓变幻出来，递给端木云。

端木云接过，只手慢慢攥紧，眼里似乎有了些难以言明的神采，懊悔还是茫然？

“当年是将孩子搁置在明月谷中，这么说来……姑娘是途径那地，还是属于明月谷本土？”端木云皱眉凝视手中的东西，低囔问道。

“我——”媚娘几分愤怒之下，就要扯谎，不过兴许是近日来习惯了询问叶辰风意见的缘故，脱口而出的话被拦腰截断，她视线略略偏移，不再言语了。

叶辰风朝她点了点头，给下暗示。

“我是明月谷本土妖族，怎地，端木掌门现在可是意欲擒我，要媚娘当场伏诛么？”

端木云脸上渐渐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摇头否定，自嘲道：“我们剑门远没有姑娘想象中的迂腐不堪，说实在，对今日情景，我也一直在做接受谴责的准备，即便是师祖……罢了罢了，心境落了下乘，又有何资格与师弟争比修仙一途的精进。还有，就良心看来，我们人族却是比不上你们妖族。”

“妖族不能一概而论，师兄师祖也代表不了人族。”此时，叶辰风也不忘给他浇上一瓢冷水。

端木云铁青着脸色，似乎想对叶辰风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庞来一下狠的，但不知想到什么，恍如泄气，生生咬牙忍了下来。

后事不必闲谈，媚娘今日的目的也不是来此混过时光，就催着端木云与叶辰风早些带她到慕容烟的居住地。

端木云在前头带路，叶辰风则显得心事重重，媚娘也不好发问，但瞧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是那顶冲天高塔时，她隐隐觉得不妥，感觉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要发生了。

“此处邪恶之气如此浓郁，你们怎带我来此地？”

“稍会儿你就知道了。”叶辰风回过头，面上带着无与伦比的苦涩，鲜明刺骨。

……

环环天宇，无妄无痴，

惶惶心狱，葬我恒心。

诛心阵！

开！

开！

……

随着两人升入高空后的施法祭唱，最后一字“开”余声阵阵，回响天地，第十五层妖塔四面门窗瞬间大开，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子正蹲坐在一个光芒黯淡的角落，她头发蓬乱，遮住了不具详细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