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雪回到竹园时，周言璟早已解开了九连环，正在有模有样的教四个姐姐，五个孩子头攒着头，叽叽喳喳个不停。

江晴雪坐在一边看着，心里甚是满足，要是天下孩子都这般可爱，大抵便没有熊孩子一说了。

第二日，周言璟就将九连环交给了夫子，还示范了两种解法，他那双肉嘟嘟的小手快速上下翻飞，小皇孙们看的一愣一愣的。

夫子也暗暗惊诧，他都只会一种解法呢，他摸着胡子端详了周言璟半晌，思索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就这么聪慧呢？

周言璟都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

“夫子，这个可以送我么，我还想试试别的解法？”

夫子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拿回去玩儿吧，我那里还有些别的小玩意儿，明日再给你们带些过来。”

第二日，夫子果然送了每人一个鲁班锁，等皇子们走了，他又偷偷塞了几个给周言璟。

下午回府来，周言璟的书包里鼓鼓囊囊的，都快要塞不下了，他背不动，还是小福子帮他拎回来的。

他一进门儿就喊。

“母亲，帮我做一个大一些的书包吧，我这个太小了，装不下那么多鲁班锁。”

他把书包打开，倒了一桌子。

“都是夫子送我的。”

江晴雪拿着看了看，然后笑问。

“只要你不嫌丑，母亲再给你做几个，不过夫子对你这么好，其他孩子不嫉妒吗？”

她为了给周玄章缝制里衣，手艺已经大有长进了，不过比起那些土生土长的古代女人，还粗鄙生疏的很。

也就他们父子俩不嫌弃，还四次炫耀，要换了别人，准不好意思拿出来。

周言璟想了想，认真道。

“嫉妒，但比起挨骂受训，他们更愿意夫子夸我，夫子心情好了，便很少骂他们了。”

这些小皇孙和小皇子里，最小的五六岁，最大的七八岁，只有周言璟最小，但课业却是最优异的。

皇帝偶尔也去看看他们，最开始是看他的龙子龙孙们，后来就变成了看周言璟。

“周家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你说这孩子要生在别人家，朕还相信，但生在周家，朕真的想不通。”

就将军府那一窝大老粗，怎么就养出了这么厉害的孩子呢？

问题定是出在那孩子的生母身上，他对江晴雪很好奇，但江晴雪毕竟是女眷，也不好意思召见。

……

时光飞逝。

孩子们更是见风长。

周言璟九岁那年，便考中了秀才，也是祁国年纪最小的秀才。

周言璟十二岁那年，参加了祁国三年一度的秋闱，并一举拔得了头筹。

第二年春，周言璟参加了春闱，照样名列前茅。同年四月，在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上，被皇帝钦点为当朝状元郎。

那年，他才刚满十三岁。

周言璟成了祁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小状元，只因他太小，就连打马游街的红袍，都是尚衣局连夜赶制出来的。

小小的少年已初具文人风骨，骑在高头大马上，脊背挺得笔直，如玉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淡漠的笑。

他本就生的容貌整丽，气质不凡，又兼有一肚子的文墨，便更似小小谪仙人了。

一时间，周言璟三个字在京城引为美谈，更有不少传言，说他是文曲星下凡。

江晴雪提前包了二楼的厢房，和那些怀春的少女一样，早早儿的就趴在窗户口等着了。

“小福子，你说，我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

眼看着三个女人已经满了十五，那几个小皇孙打小就爱往将军府跑，现在大了，来的是少了，但却仍贼心不死，而镇国将军也有意与皇家联姻。

可她不想女儿嫁进皇家，更不想女儿刚满十五就早早的嫁出去，但在这种大事面前，她是做不了主的。

小福子看出了她的心思，试探道。

“如果你死了，孩子们就要守孝三年，三年后她们刚好成年了，而周言璟也可以沉淀三年，这对他以后的官场之路也有益处，这孩子成长的太顺了，得给他点挫折才行。”

江晴雪沉默半晌，笑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周玄章那边，我们已经十年未见了，要不，你替我跑一趟北疆，替我看看他吧……”

以前，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多爱周玄章，可分开的这十年，两人只能通过书信互通心意，她反而时常想起他，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她甚至萌生了去北疆找他的想法。

但她说不出口，抛下五个孩子去找男人，这在古代，即使再开明的人家，也是会被人耻笑的。

小福子答应了。

“好吧，你等我回来了再死啊。”

江晴雪找出一个半旧的棉布书包，那是周言璟小时候用过的，她装了两套里衣和亵裤，两件夹棉的厚睡袍，夜里起夜可以披一下，又找小福子要了一些丹药，一并装了进去。

“去吧，快去快回。”

小福子走了十多天才回来。

江晴雪拉住他，一把取过他身上的口袋翻了起来。

“他怎么样？可有书信带给我？”

小福子见她那般迫切，第一次撒了谎。

“他忙，只带了口信，说让你再等他十年，十年后他一定回来，他在那边过得很好，还娶了一房小妾，那女子和你长的很像……”

江晴雪的手顿在空中，书包落在了地上。

“将军府不是不纳妾吗？”

小福子垂着头不敢看她，目光闪烁道。

“可能是，那女子和你长得太像，他太想你了，所以才会找了个替代品，嗳，你别哭呀，我们不是都要走了吗？他找几个女人重要吗？”

江晴雪把脸埋进水盆里，半天才仰起头，脸上湿漉漉一片，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水，她缓缓的在桌前坐下。

“我知道了，走之前给孩子们留五粒丹药吧，古代生子不易，我怕她们会遇到危险。”

周玄章的事，她已经不想再听了。

这回，小福子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他大方的往外掏丹药，还给一个孩子掏了两粒，然后在一边等着江晴雪。

江晴雪平静的卸了所有钗环珠翠，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开始安排起了自己的遗嘱，十粒起死回生丹放在五个小瓷瓶里，瓷瓶上写上了孩子们的名字。

---清妍，清乐，清宁，言玉，言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