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

安宁挑眉，心想，你以为呢？我就是知道这是贡品我才拿出来吃的呀！

但她装作懵懂无知道：“没有人告诉我呀！”

荀晏差点被她气个仰倒。

这荀家之所以在云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除了祖祖辈辈积累的财富和一代代荀家儿郎的经商天赋外，他们更是有着世代积累下来的与朝廷和各方富绅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他们不是皇商，但云城那一带的许多物资可是被他们垄断的，其中有一项便是贡品。

每年这个时候，府衙便与他们合作，甄选贡品，再由荀家的商船亲自运送去盛京。

这一艘船的货物之所以如此珍贵，是因为其中有一部分是贡品，要进献给皇帝，还有一部分，是荀家要用来维持关系，送给京中一些官员的。

所以都吏扣押货物，荀晏才会如此焦急。

如今这贡橘、龙眼、酥梨、冬枣等水果，都是不易保存的。

没想到果子不仅烂了许多，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挑着好的先吃了起来！

荀晏抬手捏了捏眉骨，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他道：“来人，立即收拾干净，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立即有人上前来清扫地上的果皮，顺便将果盘里没吃完的柑橘和龙眼端走了。

安宁挑眉，这人还怪好的，难道就不打算追究她了？

荀晏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抬步离去。

没成想，安宁不紧不慢地在身后道：“反正不吃都是锁在货舱里烂掉，还不如烂在我肚子里呢！”

荀晏顿住脚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他挥退了下人，这才回过身，看着她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你不知道，损坏贡品是死罪？”

安宁一脸单纯地眨了眨眼：“那水果总会烂在船舱里，自己烂的总怪不得别人吧？烂多烂少，皇上他也不知道吧？到时候就说都烂掉了不就行了？”

荀晏咬牙：“荀家会因运送不力而获罪。”

安宁不解道：“可是如今我们还不知要在这里滞留多久，到时候贡品全烂了，你们还不是要获罪？”

荀晏差点给气笑了，所以他这几天焦头烂额她是没看见吗？

一边是都吏大人觊觎自己亲妹妹，一边还要怕担个护送贡品不利的罪名，这人还净给他添乱！

见他脸色不好看，安宁继续道：“所以嘛，反正都是烂，全烂了不行，烂在船上也不行，让它都烂在肚子里不好吗？”

荀晏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但脑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怔忡了片刻，眉眼缓缓舒展了开来。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安宁，默了默，道：“你回去歇着吧。”说完，转身离开了。

这一日，荀晏依然没有什么动作，他还在等。

第三日早上，一人一骑飞奔而来。

来人身量颇高，眉眼淡漠，面貌虽普通，但一身的气势却是凛冽端正，一举一动间带着隐隐的煞气。

“流景见过表少爷。”

安宁耳朵紧贴在门上，也就只听见了这么一句，随后来人便被请进了荀晏的屋子，许久都没有出来。

流景？不认识，这是荀晏从哪儿搬的救兵？

……

屋子里，荀晏对流景以礼相待，待人坐下缓缓啜了一口茶，才温言问道：“表哥可还安好。”

“大人一切安好。今日末将前来，是奉大人之命特来相助。”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呈给了荀晏。

荀晏当即便拆开来看，上面只书了一句话。

他看完，眸色转深，问道：“表哥可还有其他交待？”

流景道：“大人将信物交与末将，危急时刻，可于锦州大营调兵三千。有末将在，自会誓死保护表少爷和表小姐安全。”

荀晏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但他知道，虽然有三千兵马可调动，但这是最后保命的手段，若是没有被逼到生死相对的份儿上，这三千人是不能随便调的。

沈濯身为朝廷命官，若是调兵私用，回了京之后也免不了被言官弹劾，他不能给表哥添麻烦。

至于信上所说的办法……

荀晏抿了抿唇，竟然与那日那位叫宁安的小管事提点的话不谋而合。

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

第二天凌晨，停靠在锦州渡口好几天的货船突然冒出了滚滚浓烟，岸边早起打渔的人和赶早船的人纷纷顿住了脚步观望，不一会儿，岸边就围了许多百姓。

“这是走水了啊？快救火！”

“这不是荀记商行的货船吗？这都停了多少天了，怎么还不开走？”

“听说是被扣押了，都吏大人在清查呢。”

“快看，水面上那些是什么？”

“过去看看！”

码头上一时乱做了一团，救火的，救人的，看热闹的，竟然比早市上还要喧闹几分。

不一会儿，接到报案的衙门便来了一小队人马疏散人群，潜火铺的人也匆匆赶来灭火，而负责巡防的都吏大人却是最后赶来的。

都吏来的时候，码头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只见船上的烟基本已经没有了，船上的人也被陆续转运到了岸上，只是江面上黄的、绿的、红的漂了一大片。

许多百姓都拿了兜网在捞，有些有船的，便将船撑到了江中间去捞，甚至有些不怕死的，直接跳了下去，用细密的渔网网了一大堆。

“天啦，这都是上好的果子，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果子呢！”

“这红的，是荔枝，这个时节居然还有荔枝？”

“应该是从外邦运过来的，天爷呀，真是开了眼了。”

“这满身是刺的是什么东西？像个怪物似的。”

“我也没见过，这不会是献给皇上的吧？”

“管它的呢，这么多人都在抢，法不责众，快着点，一会儿衙门增派的人要来了！”

……

衙门的人只来了一小队，而岸边成百上千的百姓在哄抢着漂浮在江面的水果，根本无人能阻拦。

还有无数的百姓闻讯赶来，一时间，这渡口沸反盈天，像是过节似的。

而荀晏和船上的人则站在岸边，被衙门的人保护着，眼睁睁地看着水果被哄抢，一脸的悲痛欲绝。

“都别抢，别抢，这可是贡品啊！”王总管喊得最大声，但周围无人搭理他，就连衙门护着他们的人都被挤得踉踉跄跄差点没站住。

荀晏白皙的面庞上还沾了烟灰，整个脸都是花的，看起来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