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收到江东收复的消息，已经是七日后了。

王安妤早一日得到消息，万深在部署后就给她写信做了汇报。

只是隔日她又收到了万深的来信。

信上提及了王清芸香消玉殒的事情。

万深从废墟里找到了她的发饰，在宣州城外立了衣冠冢。

“果真叫先生猜中了。”

她将书信递给佩兰叫她去烧了。

“外面因着江东收复的事情热闹得很，姑娘要去看看吗？”

王安妤摇头拒绝了。

她如今越发提不起兴致，总想躺着。

“过两日佩珠就要与南星完婚了。我这里无事，你去陪陪她，免得紧张了。”

她想到汝阳成婚前夜两人抵足而眠，谈到夜深的画面。

那时汝阳还问过她与先生何时成婚的事……

她很少去想先生了。

总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可掐指一算，先生离开还不到两月。

佩兰伺候她睡下，忧心忡忡地离开。

姑娘最近贪睡，还总是发呆。

没有俗物要处理，能静坐一日不出声。

她私下问了大夫，大夫也不能确定，非要看过才行。可姑娘不喜见外人，提起也总是推脱无事。

待佩珠回来添些人气，或许姑娘能快活些。

佩珠的添箱，王安妤也去了。

她好些日子没出门，街上景色萧条不少，毕竟已经是深秋了。

母氏租住在巷子里，院子不大，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给佩珠添箱，院子就有些转不开身了。

来的人多是王安妤手下的管事，跟佩珠熟稔也不介意。

有佩兰帮着安排，倒也不乱。

王安妤进去时，众人纷纷见礼。

“姑娘，”佩珠从房间里欢欢喜喜出来，瞧见她眉头便蹙起来了，“姑娘清瘦了些。”

王安妤笑笑：“大喜的日子可不兴皱眉。”

她指尖在佩珠额头点了点，关于清瘦的事情只字不提。

抬手叫小丫鬟端上匣子，里面摆着一整套银丝头面。

做工精巧又不过于华贵，看见是用了心的。

佩珠也不假客气，高高兴兴收了。

母氏再三谢过，要请她去屋内上座。

“不了，今日天气清朗，我想去街上转转。”

转头叫了房掌柜和轻舞陪同。

见两人拘谨，王安妤安抚道：“这段日子你们做得很好。先生回来，也是要奖赏的。”

他们忙道不敢，推说都是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做得出彩也该奖励。”

他们便不推辞了。

街上百姓喜气洋洋，王安妤也染了这份轻快，心情略好了些。

“佩珠跟着我日子久了，她如今成婚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房掌柜附和。

“佩珠是个忠心的丫头，姑娘厚待，叫她有了好归宿。”

王安妤道：“只是跟在我身边也不是长久之事。我教导她读书识字，她也用功，我瞧着她是真心喜欢书本，待她成婚后便去你铺子里帮忙吧。”

房掌柜心里一咯噔。

他忙将近日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都算做得周全，并无纰漏。姑娘为何突然要安排佩珠接替他的位置？

“你莫要多想。争鸣堂下数家铺子，你挑一个让她做管事就行。她性格憨直，不会影响你的事情。”

王安妤把话说的明白，就怕房掌柜因此生出嫌隙。

房掌柜闻言便知这是安顿了佩珠的后半生。只要她不出大错，都有姑娘护着，安稳做个管事就好。

不是因自个儿犯错，房掌柜便松了口。至于王安妤的安排，他自是没有异议。不过花钱养个闲人，姑娘都不介意，他自然无话可说。

王安妤再看轻舞。

“佩兰与我外家有旧，算是我表妹。她兄长是花容的掌柜，你们也常打交道。待她离府后，我准备安排佩兰跟着你。你若不介意，就收做徒弟教着。她敏感聪慧，不会叫你失望。”

轻舞不敢拒绝。姑娘的表妹给她做徒弟，是她高攀了。

“你二人都无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说了这许多，王安妤觉得疲惫。打发了他们，就近寻了个摊子坐下喝茶。

这里是街口，人来人往，她穿着不俗，自有人注意。

几位公子许也是官家子，认出了她的身份遥遥拱手，还算知礼的没有上前打扰。

这样坐了半日，夕阳西坠。

茶水都换了一壶又一壶，直到狄大人寻来，她才惊觉坐了这么久。

“郡君叫本官好找。”

狄大人去王家，得知他给侍女添箱便等了等，一个时辰不见回来，只好按照门房指的方向去寻。

遇到了回来的佩兰，得知她去街上闲逛又转了方向。

盛京城这样大，他一条条街道寻过去着实费力。

好在听到几个公子闲谈提及王安妤，这才寻了过来。

“狄大人不再衙门办事，寻我作甚。”

她拿了茶杯将温热的茶水倒了一杯给对方。

狄大人道了谢，一饮而尽。又拿起茶壶，连喝两杯才止住。

“白笃行想见你。”

王安妤摇头。

“不见。”

狄大人为难。

“事关重大，您还是去见一见吧。”

“他想见我，你们便应允，那他下回说要我的命，你们也答应吗？”

王安妤说这话时，眼神沉沉如死水。

狄大人忙道：“郡君折煞了。白笃行得知他在江东的布置被您打乱，气愤吐血，身子便有些撑不住了。他不说，许多事情便无从查起，本官无奈了只能答应他的请求。”

“郡君放心，本官保证绝不会有下回。”

王安妤摇头。

“狄大人的话，我信不过。”一个为破案不择手段的人，哪里有信誉可言。

狄大人沉默。思量如何说动她答应，就见王安妤已经起身。

“走吧。”

狄大人愣了下，忙跟上。

“郡君……”不是不愿吗？

王安妤微微抬头看着青白的天。

“大概是太无聊了吧！”

路上，狄大人几次欲言又止。

他同郡君打交道不止一二回。

圣上在逐鹿围场遇刺，他曾主审此案。

郡君被看押十多个时辰，身体疲惫至极但依然坚毅清亮的眼神在他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与此时死气沉沉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有心要问可是遇见了难题，若是需要他定义不容辞。

转念又想，郡君尚且不能解决，他恐也无能为力。

与他有同样感受的还有房掌柜与轻舞。

与王安妤辞别后，二人一同离开。

“你可否觉得姑娘有些……奇怪？”

房掌柜苦笑点头。

“何止是奇怪。”

这些安排倒像是……

他不敢深思，忙止了念头。

“等先生回来，自有办法。”

轻舞虽好奇先生为何隔三岔五就要消失一段日子，但也只是好奇不敢有半分探究之心。

她叹：“但愿先生能早些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