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愿再等十年。”

王家决定要回乡祭祖前，兴正帝曾经王氏兄弟召入宫中议事。他当时如是说。

于桑带来江东私采铁矿消息后不久，兴正帝就下定了决心。

只处置季蠡一人远远不够，他想要得是将江东毒瘤一并拔除。

私采铁矿不足以定他们的罪，季蠡完全可以推出一个替死鬼，全身而退。

只有造反的罪名落实，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靖王是兴正帝引诱他们出手的第一步。

陪同靖王前往江东的金吾卫在宣州失踪为假，搜集世家罪证为真。

如果没有王安妤发现了淮西制造假币，又救下季微晗将其护送回京的事，在兴正帝的计划中，江东造反应该会更晚一些。

“圣上对安安的赏赐，估计就在这两日了。”

在互发檄文的第三日，江东又公布了所谓的先帝密旨。

朝廷回应的是江东私采铁矿，暗铸兵器的人证季微晗，于桑。

作为季蠡义子的季微晗，出现在朝堂上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自回京后，季微晗说服大长公主带他面圣，当场默出了矿产图册。

兴正帝自不会轻易相信了他，当即就派人去了最近的燕山探查。

按照图册，果然有所得。

接连验证了四处，兴正帝才真正召见了季微晗。

“向家被构陷是真，但也并不清白。”

瑞草魁的雅间，王安妤与年鹤延并肩而坐，对面是一身红衣的汝阳郡主。

回京后，接连的事情，直到现在他们才得以见面。

汝阳已经从北危和南星那里知道了王安妤这一路的周折，心中很是钦佩。

见她有空闲，主动递了帖子相邀。

“向晗的父亲救下一位探矿高手，他将此事告知了季蠡。季蠡答应收益对半分，进贡的瓷器只从向家选用。”

季蠡不甘受人摆布，私下找出探矿之人后，就决定除了向家，以绝后患。

向晗的父亲也不是善茬，早就留了一手。

向家被灭那日，探矿高手也被人毒杀。

季蠡以为事情就此断了，直到向家后人联系了向晗，他从中知道了图册的存在。

“圣上会如何处置向晗？”

“圣上开恩，免去了他的死罪，只是要除去功名，三代不得科举。”

对向晗的处置很快就会颁旨，算不得秘密。

“他应该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至于被发出来后，能不能从季蠡的报复中活下来，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王安妤对季微晗也没多少好感，闻言只点了点头。

“这两日朝堂上忙着清算，你也要多小心。”汝阳叮嘱道。

王家还有一个白氏，虽说祸不及出嫁女，但白家之祸非同小可。

圣上在江东传来消息后，就将白家围了起来。

白笃行倒是狠，直接舍弃了盛京白家的子弟。就连现任的白家家主，都被留了下来。

赵家动作快，禁军冲进去时，早已人去楼空，被舍下的都是些旁支庶子。

待大理寺理清了各家罪名，盛京少不了血流成河。

“对了，”汝阳突然道，“母亲为我应了门亲事。”

王安妤惊讶的看她。

汝阳心有所属，她大概能猜到一些。

大长公主为她说亲，是她心悦之人么？

“你也认识，冯小将军冯敬洮。”

是他？

王安妤与年鹤延对视一眼。

前世，汝阳郡主救冯敬洮一命，今生两人缔结良缘也算是一种因果缘分。

只是，汝阳郡主心悦之人似乎并不是冯敬洮。

“你愿意吗？”

汝阳郡主双手支着下巴，眸色黯淡。

“无所谓愿不愿意。”反正她此生是无法嫁给年少喜欢的人了，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相比之下，冯敬洮是个很好的选择。

“我今年已经二十了，母亲护我肆意快活至今，已然尽力。”

她享受了郡主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相应的也该承担责任。

江东造反，动兵只是迟早之事。

朝堂上，挂帅江东的人选有两人。一个是淮西驻军统领，圣上的伴读伍传瑾，另一位就是冯敬洮。

圣上想要稳固人心，除了加官进爵，还有皇室与其联姻。

细数下来，汝阳无论年纪、相貌、身份，具是与冯敬洮最为相配的人选。

大长公主年后主动透露出要为汝阳选夫的意思，冯老将军也是聪慧之人，闻弦而知雅意，当即就请了陈国公夫人登门做媒。

两家暗中过了纳彩和问名二礼，只等冯家择选良辰吉日上门纳吉。

“你这是什么表情。”汝阳抬头见王安妤一脸心疼的样子，好笑又感动，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回乡一路做了这许多，难道是被迫。我知你心意，也也当明白，我亦有为民为国之心。”

王安妤皮肤细嫩，待她收手后，脸颊便透出了不自然的红。

年鹤延瞧着，眉头为促。抬手很轻的在王安妤脸颊被捏的地方拂过，有些烫。

“我叫钟掌柜给你备个冰袋。”

王安妤拉住他。

“很快就散了，先生。”

年鹤延抵不住她撒娇，只能坐了回来。

汝阳眸中含笑，带着打趣的意味盯着两人相叠的手。

“在我这失意人面前，这般郎情妾意，实在可恶。”

王安妤正襟危坐。

“还是说冯小将军吧。你真的愿意吗？”

汝阳喝茶的姿势颇有些豪气，倒像是侠客饮酒。

“我有何不愿？”

她挑眉笑。如花的面容绽放出摄人心魂的美。

“冯小将军，文武双全，品行出众。婚后既不用伺候婆母，也不用整治小妾，实在轻松。更何况……”

她脸颊发红，比了个手势，“有材有貌，胳膊有力，小腰有劲儿，可不是你家先生这样的……文弱书生。”

“咳咳。”

王安妤险些将茶水喷出。

她惊异的看着汝阳，无法想信这样的虎狼之词出自眼前国色天香的贵女之口。

私下说便罢了，何况还有先生在。

她脸颊烧红一片。

脑中回想在夷陵为先生擦洗身子的画面，热气只冲耳后。

“先生才不是……”文弱书生。

她小声反驳。

身旁的年鹤延听到些末尾音，端着茶杯的手收紧了几分。

“咳，”钟掌柜敲门，得了允许才进来，“姑娘，冯小将军来了。”

说着，侧身让出身后之人。

王安妤与汝阳不约而同想到方才的谈话。

他，应该没听见吧？

钟掌柜憋着三分笑意，退了出去。离开前，还贴心的关紧了门。

好的，他听到了！

即便从容如汝阳，也难免窘迫。她咬着牙，强撑镇定。

“小将军，请坐。”